第455章 我要順坦,要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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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容山的眼神一寸寸從她的裙擺落到她不施朱粉的的臉頰。

  她微微低著頭,如畫眉眼微垂,眼下一方陰影,眼神中仍似有一絲惋惜。

  她手指間的那副畫好似她心愛之物,在她柔軟的觸碰中,帶出些許情絲。

  蜿蜒的髮絲落下,那一根粉色髮帶束出另一抹心神不寧。

  李容山的手指動了動,問她:「宋夫人現在得到的一切,是你的選擇麼?」

  「是你改變出身的方式麼。」

  沈微慈微微抬眼,看向李容山看來的眼神:「我從來沒在意過我的出身,所以並不想改變它。」

  「我有選擇,但我不只有一個選擇。」

  「我要的也不是改變出身去觸碰富貴。」

  「或許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但我無愧於心,不曾主動害人。」

  「我要順坦,要安穩,不是午夜夢回時還擔驚受怕。」

  李容山看著沈微慈的眸子,熠熠有光色,他笑了笑。

  他從椅子上起身,走到了沈微慈的面前。

  沈微慈只覺得面前落了一道陰影,李容山身上有一股浸潤的龍延香的味道,他彎腰過來的時候,不似他這個人給人一種清淡陰冷,反而有一些壓迫。

  讓人覺得有一絲害怕。

  他那雙白淨修長的手指上,定然也是沾染了許多鮮血的。

  沈微慈知道自己說的意有所指,她怕李容山惱羞成怒。

  她其實並不想激怒李容山,對於她現在的處境來說,的確沒有好處。

  李容山看了眼沈微慈微微後仰的身子,看著她不停顫動的睫毛,看出了她眼底的防備與害怕。

  他收斂神情,只是彎腰從沈微慈的手裡將那一幅畫拿了過來。

  他站在她面前又重新將畫展開,將畫的背麵攤開給她看。

  畫卷背後有一處地方後頭又用白紙糊過。

  李容山緩緩的將那處白紙撕開,殘缺的畫展露在了沈微慈面前。

  李容山低頭看著沈微慈看在畫上驚愕的神情,低聲道:「有些東西的確改變不了,就比如旁人只會依照你的出身怎麼對你。」

  「再好的天賦又如何,這幅畫曾被人取笑扔進了火爐,燒了一串的連珠洞。」

  「畫這幅畫時,他才十五歲,心中或許有丘壑,但旁人一遍遍告訴他,都沒有用處。」

  「才華與能力都沒有用處。」

  「唯一有用處的是出身。」

  「你做的再好,畫得再好,都不曾得到過偏愛。」

  「不曾被他父親看過一眼。」

  說著李容山垂目又將畫捲起來,聲音嘆息:「那個冬天,這幅他滿心歡喜想要給他父親看的畫,被扔進了火爐。」

  「他撲過去撿起來抱在懷裡,又重新將畫補了一遍。」

  「宋夫人,你知道他那時候在想什麼麼?」

  沈微慈一愣,抬頭對上李容山的眼睛。

  他的眼睛低沉又墨黑,比深潭還深不可測。

  從來也看不到神情。

  但沈微慈感受到了一抹痛。

  她搖頭:「我不想去想他在想什麼。」

  「因為傷害我的,只能代表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人。」

  李容山一頓,唇邊漾出了一絲笑:「的確,對無關要緊的人,才能狠心。」

  說著他李容山將畫卷扔進了沈微慈腳邊的火盆里,火光映亮了他的眼睛:「這幅畫也不重要了。」

  那年李容山將這幅畫給父親看,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心思。

  他是想告訴父皇,他沒有野心,他不會與弟弟爭什麼。

  他只是想要一些關注而已。

  但是當時父皇意興闌珊,接過來也只看了一眼,就呵斥他不堪大用,只知道閒雲野鶴。

  李容山用了許多年才想明白,在意才是軟肋。

  不在意就不是了。

  火光漸漸衝上來,沈微慈一愣,看了眼火盆里的畫,忙彎腰要去將畫撿了起來。

  她皺眉看著李容山:「用了心思補回來的畫又燒了,你經過作畫人同意了?」

  其實沈微慈心底已經隱隱猜到畫這幅畫的人應該是李容山,其實本來這幅畫留不留與她沒什麼干係。

  她只是看不得一件花了心思的東西被糟蹋。

  李容山默然看著沈微慈將畫卷放在膝上,又用帕子去擦上頭的碳灰,被燒過的地方清晰可見。

  他的目光不由放在沈微慈的臉頰上。

  又見沈微慈將畫又遞給他:「你怎麼處置與我沒關係,可別在我面前。」

  「我也收藏書畫的,見不得這麼好的畫被燒了。」

  李容山在愣神見接過畫卷,又看了眼沈微慈。

  她規矩的坐在椅上,身姿端正秀麗,孱弱眉眼裡風姿月態,不見暗淡。

  握緊了手上的畫卷,李容山沒說話,只是收回目光,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拿出匕首,給她取血。

  小銀杯很快被丫頭端著送到了沈微慈的面前,李容山只看了一眼沈微慈接過後依舊厭惡的神情,直到看著她喝下去後,起身離開了屋子。

  李容山走的時候幾乎都不會打招呼,無聲無息的過來,又無聲無息的走。

  沈微慈本來還想問問李容山之前丫頭的事情,但他每次幾乎給她取血後都不會留很久。

  今天算是他說的話最多的一天了。

  她用茶水淨口,又含了一顆梅子,又沒忍住咳了咳。

  丫頭過來將暖爐換了一個放進沈微慈的懷裡,又作手勢比劃著名,現在夜深了,讓沈微慈去入睡。

  沈微慈其實根本不困,當分不清時辰的時候,她連入睡的時候也分不清了。

  病的這兩天,她的腦中總是昏昏沉沉的,小憩一會兒便能睡許久。

  她又咳了幾聲,看著已經端著熱水過來的丫頭,還是起身往屏風內的床榻走去。

  李容山並沒有走遠,他站在門外。

  依稀可以聽見門內隱隱的咳嗽聲。

  門口一直守著兩名暗衛,一動不動。

  李容山在門外站了許久,才動了步子離開。

  他出到外頭,正是夜裡大雪漫天的時候。

  現在的時節,也正是雪最大的時候。

  李容山忽然想起沈微慈喜歡看雪。

  他站在寒松亭內,看著大雪許久,肩頭被飄來的白雪覆蓋了薄薄一層,他才轉身往書房走。

  書房的燈常亮著,但沒有人等他。

  他捏緊手上的畫卷,仿佛得到了一絲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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