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宋璋此刻心裡再想生氣,也生生忍住了自己的衝動。
他低頭看著她,喉嚨里滾了一下,低低道:「許二是個浪蕩的,後院裡姬妾不少,我其實是怕你入火坑才凶了些的。」
「我氣也是為著你的,他許二配不上你。」
「他下回再纏你,我替你打斷他的腿。」
沈微慈只覺得這些話從宋璋口中出來,著實讓她覺得可笑。
他用什麼身份管這些事,便是他堂兄的身份麼。
平日裡沒見他管侯府的事情,偏偏就盯著她一個,還胡亂拆她的東西。
她不說話,根本已是不知道該如何與他開口,只盼著他趕快走。
宋璋見沈微慈不開口,也沒再逼著她回話了,頓了一下還是直起身子,又深深看沈微慈一眼,走了出去。
帘子外頭正排排站著三個小丫頭,兩個丫頭手上端著裝著熱水的銅盆,月燈就巴巴在門口守著。
宋璋一從裡頭出來,嚇得三個小丫頭往後一退。
宋璋本就是高大疏離的面貌,平日裡又不喜笑,即便是俊美容貌,也讓人覺得害怕。
他只看了月燈一眼,大步離去。
外頭鳴鶴等著,見著宋璋出去就道:「今夜沒人在這兒守著。」
宋璋不語,身形隱在夜色里,微微有些落寞。
這頭禾夏和燕兒端著熱水進去,月燈見著裡屋沒人,便往床屏裡面去,就見著沈微慈正趴在枕上哽咽。
月燈還從來沒見沈微慈這般哭的時候,忙出去叫禾夏和燕兒先出去,這才坐去床沿,伸手拍在沈微慈後背上問:「姑娘怎麼了?」
沈微慈埋頭在枕上,又搖搖頭。
手指從枕下扯出那個肚兜放在月燈手裡:「你去將它燒了,我不想見著這個了。」
月燈看著手上的東西一愣,看著沈微慈不解道:「這是四姑娘特意買來送給姑娘的,四姑娘說這是心意,送了貼身的東西便是手帕交了,姑娘現在將這個燒了,是不是有些不好?」
沈微慈扯過被子掩在頭上,又哽咽著悶聲道:「你是提醒我了,那便將它鎖在箱子的最底下吧,總之再別讓我看見就好了。」
月燈莫名其妙,瞧著手上的緞面料子極好,今兒去鋪子,聽那女掌柜的說還是蠶絲做的,最是貼身舒適,再有這花樣也好看,繡工也極好,不穿著實有些可惜了。
她試著勸一勸:「這麼好的東西,姑娘要不再想想吧,我瞧著這挺好看的。」
話才剛落,便聽沈微慈細細沙啞的聲音:「你便聽我的,也別勸了。」
月燈聽到這裡一愣,只好應了,又問:「是不是二爺又欺負姑娘了?」
沈微慈沉默著,細白的指尖捏著錦被,隔了半晌才道:「往後也別再提他了。」
月燈看著沈微慈雋秀的後背微微起伏,烏髮在動靜間些微散了些下來,她忽然在一刻感受到了姑娘的傷心。
她彎腰替沈微慈將發上的髮簪取下來,又站起來輕輕拍著沈微慈的後背:「姑娘這樣趴著難道不會喘不過氣?」
「我去端熱水來,姑娘好歹淨了臉入睡,旁的我不問也不說了,明兒再說就是。」
沈微慈聽著月燈這樣的話,這才從難受的情緒里出來一分,她撐著身子起來,散落的烏髮擋住了她臉面的濕痕,她低眉看著地面,細聲道:「我只不知我到底怎麼惹上他,我在侯府的境況越來越難了。」
說著沈微慈的眼睛一閉:「我帕子上有硃砂,也被他知曉了……」
月燈聽到沈微慈的話一驚,怔怔看向沈微慈:「宋二爺怎麼會知道?」
沈微慈疲憊的嘆息:「全怪我沒做周到,他帶我走也是意外。」
「現在我有把柄在他手裡,不好惹了他,只盼著早些離開。」
月的聽到這裡便不再說話,沉默的過去給沈微慈解領口上的盤扣小聲道:「章公子不是說這兩天就會來商議親事了麼,我想章公子這回應該不會再失約了吧。」
沈微慈便又想到了章元衡今日的反常,與平日裡她見著的樣子有些微不對。
她看向月燈的眼睛:「誰知道呢,二夫人那邊或許不會讓親事這麼順利。」
「我只怕中間有什麼變故。」
月燈輕輕道:「只要章公子認定姑娘了,二夫人再有手段又能怎麼樣?難道還能讓章公子不來娶姑娘麼?」
沈微慈閉眼:「她自然有法子。」
月燈就是一愣。
這頭宋璋回去後,見著站在院門口迎他的女子,她怯生生的站在他身邊,柔弱無骨的手指就挽上了他的手臂:「二爺,妾聽說二爺今夜飲酒了,特意給二爺做了醒酒湯,二爺喝了入睡也不會難受。」
宋璋斜眼看了她一眼,甩開手上的手指,大步往中堂走。
他坐在上頭的梨花木椅上,看著一臉小心跟著進來的人,冷冷著看著她:「你知道我為什麼領你到這兒來麼?」
朝歡聽了這話,連忙跪在宋璋的面前,楚楚可憐的抬起頭:「因為是皇上將妾賜給二爺的。」
宋璋冷笑:「我帶你來是來應付我母親的,你在我母親面前說的那些話,我要再聽你口中出來,你便直接去伺候我手下去。」
「明白麼?」
朝歡這一刻只覺得一股發涼的恐懼。
她怔怔低頭,瑟瑟發抖間又見著宋璋黑色衣袍下擺落在自己面前,冰涼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讓她從頭涼到尾:「我最厭煩女子在我面前有小心思,你伺候我盡心,我自然留你,你膽敢動其他心思,便記著我的話,我可不是與你玩笑。」
說罷那道玄黑衣擺離去,寬敞通亮的小廳內,唯有她一人跪在那裡,遲遲忘了動作。
她側頭看向晃動的帘子,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是入不了二爺的眼。
明明她曾是樓蘭國里人人尊敬崇拜的公主,無人不讚美她美色,為什麼他卻從來不碰自己一下。
裡屋內的宋璋喚來丫頭給他脫衣沐浴,一閉眼又是沈微慈剛才那梨花帶雨的臉龐,叫他又吐出一口酒氣。
他睜開眼想忘了那張臉,偏偏目光掠過那晃動的帘子時又想起被自己拿在手中的肚兜。
雖是匆匆一眼,他也記得那肚兜的花色尤其好看,要是沈微慈穿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