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娘親淚流滿面，哽咽地叫了一聲，「尊上……」
顧晞眸中薄紅一片，將孩子遞給了他的娘親，又將兩人用靈力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滿是血腥氣的寒風之中。
她任憑自己吐了一口又一口的鮮血，咬著牙設下了一個結界。
將不停從天上落下的魔氣，全部困在了結界裡面，不讓魔氣繼續朝著三界瀰漫。
她知道，上古禁術形成的魔氣有多強，這個結界維持不了多久。
可是，哪怕能維持一秒，也能多救下一個人。
刺眼的鮮血與她的紅衣融在了一起。
望著眼前的場景。
顧晞清晰地意識到，此時此刻，東珩和閻瀾，根本聽不見她的話，就算可以聽見，兩個瘋魔的人，也聽不進去她的話。
而那個屏障，她更是打不開，她根本無法靠近這兩個人。
她不能再耗費時間。
再耗費下去，就會死更多的人。
她的指尖劇烈地顫抖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流血過多，有些站不穩。
她知道，唯一的辦法……
剎那間，她眸中的濕紅如河水般迅速上漲，蔓延到了整個眼眶。
最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
她拭去了唇角的血，深深地望了天上的東珩一眼。
望著她拼盡全力也打不開的屏障。
望著那滿地的鮮血，生靈塗炭，蒼生覆滅。
轉身，踉蹌地迅速消失在了冥界……
……
妖族中央。
唇角滿是鮮血的天道，望著眼前，帶著血一步一步走過來的顧晞，顫抖地搖了搖頭。
兩人無聲地望著對方，一切在不言中。
天道又吐了一口血，望著眾生，像是丟了魂兒般，「顧晞……」
「贏不了的……」
「上古時期，就沒有贏……神都死了……」
「沒有辦法……」
他眼角的淚一寸寸滑落，跌進了土裡，重複著那句話，「沒有辦法……」
顧晞的眸中。
是魔物和仙將冥將們的廝殺。
是天機獸奄奄一息倒在了地上，渾身被鮮血浸染。
是天帝渾身流血，卻依舊攔不住的結界破碎。
她最後看了天道一眼。
天道對上了她的目光，頃刻間，就知道了她在想什麼。
「不可！顧晞！」
「若是要引出你體內東珩的半個神魂，最起碼需要兩個靈力高強的人相助，而且風險很大，稍有不慎，三個人都會遭到反噬……而且我們沒有時間了，來不及了……」
「你知道的，不是嗎！你若是沒了神魂！輕則變成廢物，重則灰飛煙滅！」
「再加上，這還需要東珩的配合，可他現在已經失了神智，根本不可能下來！」
「而且我和天帝，都已經受了重傷，助不了你！」
「更何況！就算東珩得了這半個神魂，他也不一定會恢復神智！更不一定打得過閻瀾！」
顧晞卻是輕輕地搖頭笑了笑。
這股笑容讓天道的手顫了顫，更加擔憂害怕。
顧晞看向了天上東珩的方向，輕喃出聲，「還有一個法子的……」
「不需要引的，也來不及引的……」
「我死了，神魂沒了主人，自然會自動歸位……」
「他曾經，就是因為缺了一半的神魂，才敵不過魔氣的影響，入了魔……」
「若神魂齊全，就賭一次……」
她說。
「我信他……」
天道猛然抬頭。
顧晞笑笑，一滴一滴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滾落了出來，滑過她的掌心，落在了血泊中。
「你知道的，我們現在都近不了東珩和閻瀾的身……誰都阻攔不了他們……」
「我們也打不過他們……」
「而東珩入魔這件事，除非他自己恢復意識……其他人沒有辦法……」
「除了他自己神魂齊全，神體和魔體抗爭，自己恢復清醒，我們沒有其他的任何辦法了……」
「他清醒了，定會護下這蒼生，會跟閻瀾決一死戰……」
「只有他，或許可以打得過閻瀾，不是嗎……」
「這是，唯一的，一條路……」
她一直是笑著的，可是她看著那滿地的血泊和蒼生，又是無盡的淚順著滑落了下來。
唇角帶血地輕聲道，「曾經冥界的那次造反，我就該死了……我還多活了很久呢，我很知足了……」
「神魂在我這裡，沒有用的……」
「我近不了他們的身，我也救不了太多的人……」
「神魂俱全的東珩，或許可以……」
等到天道回神。
她的身影已經踉踉蹌蹌地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那聲音像一吹就散的風般，破碎地落在了天道的耳中，也輕輕地飄落在了淚眼模糊的前方路里……
「我曾經總是跟他說，除了蒼生，也看看我……」
「可是我沒告訴他下一句……我會幫他護著這蒼生……」
「他本該是神，是萬物敬仰的神，不該是眾人唾棄的魔……」
「他應該站在有光的地方，活下去……」
「和這萬物蒼生，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現實與回憶重合。
那一日的神域殿內，那高高在上的上古神，卻是狼狽地跌坐在地上，渾身顫抖，淚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了窗前，染濕了周圍的地面。
他說。
「我從未求過什麼……」
「我只希望她……活著……」
「哪怕我死……我也不允許任何人看輕她……」
「她應該高踞雲端，好好地活……」
重合在一起的場景，被一陣帶著血腥味的風徹底吹散，再也消失不見……
原地。
天道瞳孔驟縮，驚叫出聲，「顧晞！回來！」
可原地的血泊中，早已沒了那襲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