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想起，那一日初遇，天界和冥界交界處，那滿地的鮮血和骨骸。
那些人，不會都是她自己殺的吧？
然後，她又裝成可憐無辜的樣子，頂著一個可愛的丸子頭躲在草叢裡，偽裝成受害者的模樣，賊喊捉賊。
她當時，為什麼偏偏要躲在草堆里？
是不是察覺到他來了，想要背後偷襲，把他也殺了？
不知道後來因為什麼，放棄了殺他，還裝可憐，跟著他回了九重天。
怎麼會有這種小丫頭，年紀輕輕的，壞成這樣。
他堂堂上古神，被這麼一個小丫頭，騙得團團轉。
可東珩還來不及深思。
一顆泛著凜冽殺意的石子朝著東珩藏身的方向襲來。
顧晞聲音中凌冽的殺意更重，「誰躲在那裡？」
「滾出來！！！」
東珩倏地躲開。
「嘭」的一聲巨響，石子碎在了地上，周圍的竹林被這股餘力震得倒了一片。
可見，顧晞到底用了多大的內力。
竹林倒下的那一刻，東珩的身影出現在了顧晞的面前。
四目相對。
東珩以為，她被別人看穿了真面目，會極力解釋，或者心虛逃跑。
可她都沒有。
相反，她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眨巴了眨巴那雙乾淨無辜的大眼睛，撲過來環住了他的腰身，「阿珩哥哥，我釣了好多魚啦，你是專門來接我的嗎？」
東珩：「……」
他伸出一根手指落在了顧晞的額頭上，輕輕推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恢復了上古神的冷漠，不似往常的親昵，聲音寒涼，「你騙了我，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譬如，你的真實身份。」
「亦或是，你有什麼目的？」
可眼前的人，眸底還是那麼的清澈純粹，笑容甜甜的，兩個梨渦浮現了出來，「沒有啊，阿珩哥哥，我沒有騙你啊。」
「我的父母確實雙亡，我的名字就是叫小晞呀。」
「至於，我的目的，阿珩哥哥從來都沒有問過我啊。」
東珩的聲音依舊森涼，神色也凝重了下來，「那我現在問你，你混進神域，是想做什麼？」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在了一起。
日光灑在了顧晞的臉上，東珩就那麼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眉眼含笑的盈盈眸中。
她的聲音認真溫軟，宛若和煦的微風拂過人的耳畔，「因為我心悅你啊。」
「我想留在神域追求你。」
「阿珩哥哥……」
這一聲「阿珩哥哥」，是東珩第二次怔住……
後來……
在無數個日子裡。
她的種種表現，讓東珩真的誤以為，她對自己情根深種。
哪怕她被拆穿身份，被送回冥界，她都不忘用水鏡蓄意勾引，刻意撩撥。
終有一天。
那往日裡高高在上、清冷淡漠的上古神，那一襲不染纖塵的雪鶴白衣，被她用脂粉染上了綺麗的紅色。
那滿院的孤影清竹，被她一一施法拔掉，栽上了遍地的穠艷桃花。
那無動於衷的神祇，終有一日，被她從高處拽了下來，終究是，為她動了心。
可偏偏，那個時候，東珩才知道，她為什麼對自己一見鍾情？
因為他的臉長得好看。
僅僅因為如此。
成功了，她就不珍惜了。
她厭倦了。
她不耐煩了。
是不是下一次，她見到容顏俊美的男人，還是會像曾經那樣，說出同樣的一句：「哥哥，你真好看，是個好人，能不能帶我回家？」
每每想到這裡，神域的數個日子裡，東珩內心深處的占有和惡念肆意叢生。
她總是這樣，總能激起他惡的那一面。
顧晞她，就是一個始亂終棄，徹徹底底的壞傢伙。
可偏偏。
從第一次見面，他就落入了這個壞傢伙編織的滿是謊言的大網中，被她一寸一寸拽了進去。
他仿佛陷進了一個巨大的泥潭中，再也掙脫不開，只會越陷越深。
到底是從何時開始。
她從一開始溫柔纏綿地喚「阿珩哥哥」，變成了後來不耐煩的敷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東珩，但是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又變成了剛才密室內的：「東珩，你再綁我，我殺了你，你信不信？」
過往的記憶太多，就那麼在東珩的腦海里舖展開來，又慢慢地悉數隱去……
此刻。
密室內。
顧晞的那一聲「阿珩哥哥」就那麼落在了東珩的耳畔。
她抱著東珩，眼圈紅得不成樣子，晶瑩的淚水湧進眼眶，越涌越多，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顯得楚楚可憐。
她又哽咽地喚了一聲，「阿珩哥哥，你抱抱我，你怎麼不抱我……」
「我想出去，你抱著我出這個密室好不好……阿珩哥哥……我有些餓，我還沒用膳……」
東珩回過神來，身上繚繞的魔氣再次湧現，他眯了眯那雙深幽的瞳，盯著眼前哭得稀里嘩啦的人。
見他停下了動作，顧晞睫毛下的眼眸頓了一瞬，誤以為自己的方法有用，揪住了他的衣衫，哭得更加厲害。
「阿珩哥……」
可最後一個「哥」字還沒有落下，顧晞的胳膊被揪住。
東珩冰涼的手指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對上了她的眸。
冷冷地吐出了四個字，聲線也跟著低沉暗啞了下來，「顧晞，別裝。」
「我不會信你。」
顧晞的哭聲戛然而止，她吸了吸通紅的鼻子。
東珩病戾低啞的聲音也在此刻貼在了她的耳骨上。
黑霧般纏繞的魔氣瞬間蜿蜒覆蓋了整個密室。
「你別忘了，曾經，是你先招惹我的。」
「既然招惹了我，那你就別再想全身而退。」
「我告訴你，顧晞！無論你怎麼演，今日這密室，你出不去！」
「撕拉」一聲響，是衣帶被徹底扯開，連帶著衣帛斷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