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飄落的桃花林下。
她的意識漸漸回籠,昨日的場景也開始在腦海中重現。
從天機獸去冥界找她,非要推著她來神域,到天機獸在天命殿遞給了她一壇酒,再到那一顆白色藥丸。
然後便是神域外,她為了壯膽,吞下那顆「解酒藥」後,又喝了一大口酒。
又熱又醉,就那樣敲了敲東珩的門……
到這裡,記憶開始模糊,戛然而止。
而此刻,桃林深處的狼藉,還有身上那股難言的酸痛,以及脖頸處青青紫紫的痕跡,顧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和東珩……
他們……
是那顆藥,天機獸這個蠢獸,它到底亂拿了什麼藥給她。
醉酒加上中藥,怪不得,怪不得她今日的頭這麼痛。
顧晞按著自己的頭,忽然,有幾個不太清晰的零碎片段湧入了她的腦海中。
是她,由於藥性,一直在主動地扒拉東珩的衣衫。
中間的一些事,她記不清了。
但她還記得,到了後面,東珩那一聲比一聲低啞的呢喃,「晞兒,聽話……別動……」
「哭什麼……殿下……」
對,朦朦朧朧間,她還聽到了一句「殿下。」
東珩有!
他有君祈的記憶!
那他為什麼不承認?
為什麼?
顧晞頓時便伸出手去,摸了摸旁邊的位置,可是旁邊沒有人的體溫,很涼很涼。
她扶著地上的雲朵,忍下身上的不適,慢慢地站起身來。
環視了一下四周,焦急地尋找著東珩的影子。
她要找他問清楚。
可周圍,只有蕭瑟的落花飄落了滿地。
連個人影都沒有。
「東珩……你出來……你說清楚……」
「東珩……」
她踉踉蹌蹌地扶著那些桃花樹,一步一步走到了大殿內。
推開殿門的瞬間。
她以為裡面會有東珩,會有朝著她微笑的東珩。
他會像曾經千萬個日子裡那樣,寵溺地望著她。
告訴她,昨夜因為意外,他們在一起了,他會娶她。
可是,空蕩蕩的大殿,什麼也沒有……
不知找了多久。
那襲紅衣跌跌撞撞地穿梭在整個神域,一遍又一遍尋找,哪怕有的地方已經找過。
一聲又一聲的「東珩」,傳在神域內外。
直到,天邊的日光越升越高,顧晞的髮絲被微風吹得凌亂,那聲音也開始漸漸變得沙啞。
可是,什麼也找不到……
什麼也沒有……
猛地,像是接受了這個事實,顧晞失魂落魄地停下了腳步,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昨日的一切,都像是她的一場夢。
為什麼?
他為什麼不肯承認他有君祈的記憶?
為什麼要了她,卻不告而別,丟下她孤身一人?
曾經東珩的那句「死纏爛打」和那日絕情的眼神,重新浮現在了顧晞的腦海中。
是怕她死纏爛打嗎?
所以,他什麼都不承認,今日,更是直接扔下了她。
她做錯什麼了?
能不能告訴她?
她可以改。
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這麼對她?
淚水如決堤的河水,蔓延到顧晞薄紅的眼眶中央,一滴又一滴從她的臉上滑落。
她跌坐在地上,揪著自己的衣襟,哭得泣不成聲。
她了解東珩。
東珩若是還愛她,絕不會在今日這樣的情況下,什麼也不解釋,直接丟下她。
他不愛她了。
真的不愛她了。
昨日的一切,是因為她中了藥,主動投懷送抱,是她恬不知恥地去脫東珩的衣衫,所以,她才跟東珩在一起的嗎?
碰了她,他後悔了。
所以,他不會娶她。
更不想見她?
對嗎?
淚水肆無忌憚地滑落,那眸中的光亮漸漸湮滅,模糊了她的視線,更一寸寸地落在了她的衣衫。
他怎麼可以這麼絕情地丟下她一個人。
連句話也不說。
怎麼可以如此待她……
她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再也不會了……
她不該來神域的,不該來這裡……
明明都已經被趕走過一次了,為什麼,她還要厚臉皮地過來……
她錯了。
再也不會了。
她再也不會了……
她眼尾的淚水根本止不住,紛紛落下,暈染到地上,弄濕了滿地的桃花。
而後,她忽地苦澀一笑,像是丟了魂兒般,最後望了神域一眼,就那麼墨發狼狽地搖了搖頭。
淒涼的冷風拂過她凌亂狼狽的青絲,有幾縷沾在她眼尾濕潤的淚珠上。
她轉身,強忍著疼痛,扶著桃花樹,消失在了漫天的桃花林中……
——
而此刻。
崖底深淵處。
暗色蔽日,漫天的黑色魔氣瀰漫,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宛若岩漿的血水不斷地翻湧著。
如此幽怖的地方,往日裡幾乎沒有三界的人踏足。
可此刻,最深處。
傳來了一聲比一聲重的痛苦隱忍聲。
和沉重的長鏈撞擊岩壁發出來的細細碎碎的巨大聲響。
那一望不見底的黑夜之中。
東珩蒼白的唇上滿是鮮血,那身上被長鏈勒出的血也一滴滴落在了地上,匯入了岩壁的縫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