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顧晞睫毛微動，睜開眼睛的瞬間。
他眸中的全部偏執占有悉數消失不見，那極端瘋戾而又惡劣的靈魂被隱下，取而代之的，是溫潤含笑的眉眼。
衣袖之下，他的拇指重重地捻了一下。
表面上，那聲音就如一縷和煦的春風拂過顧晞的耳畔，溫柔至極，「殿下，是我將殿下吵醒了嗎？」
兩個人的目光交匯，滿是柔和的笑意。
顧晞抬頭，「阿祈，你回來啦？那些餘孽都殺光啦？」
君祈抱住了她的腰身，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嗯，餘孽都死了，以後不會再有那日林間的刺殺了。」
顧晞眉眼彎彎，「那阿祈，你明日下完早朝，有其他的事情做嗎？如果沒有的話，你陪我去逛京城集市好不好？」
「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出過皇宮了，我想去京城看看。」
君祈揉著她的髮絲，聲音寵溺，「好，那明日，我陪殿下去……」
他緩緩鬆開了顧晞的腰身，將她放回榻上，蓋上了薄被，「天色晚了，殿下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便來叫醒殿下，可好？」
顧晞點了點頭，「好。」
她最後看了君祈一眼，然後慢慢合上了眼睛，進入了睡眠。
而榻邊的君祈，就那麼一直注視著她，許久未曾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
外殿。
傳來水聲嘩啦的聲音。
那湯池中，水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忽地，水花飛濺出來。
一聲悶哼傳來。
顧晞的畫像，染著水珠，飄落在了窗邊的月光下。
黑暗中，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捻起了那幅畫像，輕喃出聲，「殿下，怎麼辦……我都快忍不住，也演不下去了……」
深不見底的夜色中，他那雙瞳越來越深，望不見底，猶如深淵。
他坐到案几旁，拿起毛筆。
是窸窸窣窣的筆鋒划過畫紙的聲音。
畫像上的女子，那驚艷無雙的臉上染著紅暈，青絲凌亂，眉眼間艷色瀲灩，濃得要命……
那作畫的人，燭光映照著他的側臉，另一半的臉被深夜掩埋著。
那身上的瘋戾氣息，與一年前，一模一樣。
從未變過。
他放下手中的毛筆。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陣隱忍的悶哼聲。
那微濕的手，繾綣地摩挲著桌案上的畫像，「真是想……把殿下弄哭啊……」
「真想綁起來……」
「到底，還需要多久，才能讓殿下不設防，永遠不離開啊……」
窗外的夜色濃重，蜿蜒覆蓋了天和地，殿檐上燭火搖曳，直到那抹偏執的暗色，重新變成謙謙君子般的笑容。
他站在窗前，大抵是頭又有些痛了，他按了按太陽穴，服下了幾粒藥，又強行隱了下去……
——
次日。
清晨。
京城，街巷間。
日光高照，街道間熙熙攘攘，叫賣的小販聲此起彼伏，人群絡繹不絕，分外熱鬧。
顧晞和君祈穿著一身便裝，跟微服私訪一樣，二人手牽著手，在攤位前買東西。
可二人的容貌過於出眾，路過的不少人滿是驚艷之色，頻頻駐足側目。
顧晞買了兩串糖葫蘆，遞給了君祈一串。
兩個人相視一笑，君祈摸了摸她的頭。
郎才女貌，不少人艷羨不已。
兩人逛了許久，買下了不少東西。
顧晞在前面買，君祈在後面拎，寵溺地跟在她的身後。
等到逛累了，顧晞又坐到了一個清湯麵飯館，兩個人吃了兩碗面，顧晞看到了旁邊的一個風箏攤位，走了過去。
「阿祈，快過來！我想買風箏，等到春季，我們就可以一起放風箏了。」
君祈溫和地笑笑，走了過去，「好，聽殿下的。」
攤位前，顧晞挑選著風箏，君祈在旁邊滿含笑意地看著她。
賣風箏的小販覺得二人氣質不凡，開始拍馬屁，「姑娘，多買幾隻吧。」
「您看看這個……」
「您再看看這個……」
小販正在推薦著。
可忽地。
遠處。
一陣冷風襲來，緊接著，是馬兒的嘶鳴聲。
一輛馬車橫衝直撞，朝著這些攤位衝來。
馬車上的人聲音猙獰陰毒，「滾開！都給本公子滾開！」
「別擋路！不然撞死了你們！也是你們活該！」
「都滾開！！！」
他這一路過來，數個攤位被撞倒在地。
賣菜的攤位被撞塌，菜落了一地，菜農滿是心疼，可是一聲也不敢吭，只能趴在菜跟前，默默收拾流淚。
還有一些糖人，被撞在了地上。
甚至還有一個人，被馬車撞倒在地，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人群中一聲驚恐的叫聲，「快跑！那小霸王又來了！快收拾攤子！」
許多人都朝著自己家中跑去。
那些擺攤的小販們，也開始慌慌忙忙收拾攤位。
那馬車上的人，像是看到了什麼，朝著馬夫和家丁們大喊出聲，「停下！給本公子停下！」
「本公子看到了一個美人兒，快停下！」
「如此美人兒，若是壓在身下，好好地玩弄一番，那定然是妙不可言！」
「停車！！！」
他的言語猥瑣低俗，就那麼落在了街巷間眾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