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一章 餘生(1)

  謝知言在車禍變成植物人之前,是面冷心冷的典型。

  親爹親媽親哥哥,都別想從他那裡得到一絲溫暖,更別提其他人。

  人家愛他還是不愛他,得到的情感反饋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冷漠,時間久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冷血動物,是個沒有感情的怪人。

  可是植物人狀態甦醒以後,首先是家人,發現他能回饋感情了,性格雖然還是那樣不多管閒事,但是對家人卻非常護短,常常說的少做的多,對他哥除外,說的很多,批評教育為主。

  謝嘉言自從成功追回老婆,生活開啟了先婚後愛模式,甜的掉牙,膩的沒眼看。

  從此對弟弟在男女感情方面的指導作用心服口服,以致於發展到一有什麼夫妻問題就首先要諮詢萬能的弟弟,雖然弟弟是個單身狗,但不妨礙做軍師。

  發展到最後,他居然借著諮詢的名義來秀恩愛。

  謝知言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始岔開話題,說一些離題萬里的話。

  謝嘉言聽的一頭霧水,在接下去聽,漸漸覺得詭異,直到謝知言說出「早知道那天晚上她絞的再緊小嘴叫的再好聽」——

  謝嘉言瞬間炸了。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弟弟。

  記憶回籠,他老婆意外懷孕又想打胎的時候,他茫然無措又不知道找誰傾訴,跑來病房看弟弟,順便一倒苦水……

  「——謝知言!」

  怎麼可能呢,他都聽到了?

  這怎麼可能呢,他不是植物人嗎?這不科學!

  謝知言平靜的仿佛一個面癱,「所以,還要繼續秀嗎?」

  謝嘉言咬牙切齒,臉漲的通紅,落荒而逃,再也沒敢在弟弟面前秀恩愛。

  生怕老底兒被掀翻,他老臉沒處擱。

  他在弟弟面前已經社死了。

  謝知言依然躺在椅子上享受自己的寧靜,這種寧靜,他永遠不會厭煩。

  在經歷了這麼多世界以後,不可否認,給他帶來了一些影響。

  他沒有辦法像一個真正的年輕男人那般,追求華服美食,喜愛的女孩子,謝嘉言那樣熱烈的幸福,他只覺得喧鬧。

  一個人,一杯茶,一本書,吃吃喝喝睡睡,他好似可以一直這樣無欲無求的過下去。

  直到驚動了謝母,她找上門來和兒子誠懇的談話。

  「知言,媽媽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所以媽媽沒有發言權,沒有資格干涉你。所以媽媽只提一個小建議,可以嗎?」

  她的神情帶著小心翼翼,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她對著這個小兒子,總是手足無措,非常愛他,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樣去愛他,他總是不開心的。

  大兒子犯了錯,她可以罵他教他,但是小兒子她從來不知道要怎麼辦。專家說可能是孕期攝入的某種物質造成的,她對小兒子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這對一個母親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殘忍。

  謝知言上前輕輕的抱了她一下。

  「媽媽,不用這么小心,忘了嗎,我已經好了,不是那個不會表達的孩子了。」

  或許,那些世界是值得的。

  最起碼讓他找回了丟失的感情,讓他的媽媽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對,對。」

  謝母心裡覺得安慰極了,她被醫生判了死刑的孩子,憑藉著極強的毅力從死亡線上掙脫回來,現在還好好的,能笑能說,鮮活的很。

  他還會擁抱媽媽並且安慰她。

  她還有什麼可求的呢?

  她是不是太貪心了。

  「知言,媽媽現在生活的很開心。如果可以的話,你也能嘗試一下,找個愛人試試看?男人女人都沒關係的,只要能互相陪伴,彼此喜歡,生活或許更精彩一點。當然這也是媽媽個人的看法,不管是養寵物還是旅行攝影,或者像你現在這樣在家看書,都是很好的生活方式。媽媽想說的是,你可以多走出去嘗試一下,說不定就能碰上更喜歡的人或者事物呢?如果一直自己呆著錯過了豈不是可惜。如果都嘗試過了,發現自己還是更喜歡原來的生活,那我們就恢復原來。媽媽就是這個意思。」

  謝母仔細的表達出自己的建議,生怕哪裡說的不好讓小兒子不開心。

  好在,小兒子只是溫暖的笑了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剛好我也有這樣的想法。」

  「真的?」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謝知言點點頭,指著不遠處的電腦屏幕,「這不,你來之前我正在查旅行攻略呢,打算出去走一走。」

  「很好很好,這下你爸可就放心了——」

  謝母捂著嘴,哎,幹嘛要嘴快。

  「好了媽,你和爸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按著自己的心意舒舒服服生活的。」

  送走了謝母,謝知言開始著手旅行計劃。

  他並不覺得厭煩,反而覺得溫暖。

  父母都是非常懂得尊重孩子的人,在別的父母身上,說不定已經開始「不看到你結婚生子爸爸媽媽死不瞑目」了,可是他的父母,還是依然將他的感受放在首位,最多也就是提一個小建議,一點不會給他帶來壓力。

  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又完全沒有奮鬥目標,那就去旅行吧。

  希望遠方的山水太陽能夠給他一點啟發。

  旅行攻略不難,在任務世界中他都環遊過全世界了,區別在於,他是帶著目的帶著任務去環遊的。

  而這次,他要丟掉這一切的牽絆,只帶上他自己。

  旅行攻略上,只有一張路線圖,上面簡單的表明了地點,其他的東西一概沒有。

  謝知言帶著證件手機,背著一個黑色的背包就出發了。

  他穿著最簡單的T恤襯衫牛仔褲,頭戴黑色棒球帽,臉上沒什麼表情,就這樣一站站走過。

  有時坐的是計程車,有時也會坐城鄉公交,有時他在遊艇上海釣,有時他會坐在山區簡單的石板上,看黑黝黝的小孩逗著一條瘦狗。

  天邊的雲聚了又散,空中的雨變成了雪,一路上有許多人前來搭訕,有趣的無聊的,漂亮得一般的,謝知言始終神情不變,仿佛無人可撩動他這顆沉寂了千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