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兒一出,老家都知道了。
阮珍珍成為了老阮家的恥辱,父母根本不聽她的辯解,畢竟她從小就是不受關照的老二,長得好看但是好吃懶做又不好學,性格有點倔,相比較而言老三阮玉潔就招人喜歡多了,聽話,知道顧念父母的辛苦,學習還好。
父母的謾罵詛咒,鄰村姐姐的威脅譏諷,還有周遭突然就變得複雜可怕的環境,十九歲的阮珍珍第一次感受到了絕望。
她想回老家,父母斷然拒絕,讓她哪怕死在外面也別髒了家裡的地兒,全然忘了之前的三年每個月兩千塊的血汗錢是誰賺來的。
加起來,她還了有六萬六了吧?
不提錢還好,提起錢她的父母更加憤怒,同去的只有她掙得最少,還不是自己偷偷藏起來了,白生養了這個女兒,現在居然還讓家裡丟這麼大的臉……
阮珍珍也試著報-警,鄰村姐姐根本不怕,甚至當著她的面兒撥電話。
「來,按下去就有制服叔叔來救你了,把你抓起來拘留十五天,教育一番送回老家,留了案底,你弟弟妹妹都別想好!」
阮珍珍到底還是沒有按下去,隨後父母也不知道為什麼軟化了。
她妹妹阮玉潔特意打電話給她,「二姐,你多體諒爸媽吧,前陣子又有要債的上門……爸最近腰疼病又犯了,媽整天被你氣的頭昏胸悶,幹這活兒差點一頭栽倒地里,我知道二姐不是那樣的人,但是已經這樣了,老師說我肯定能考上大學,二姐你就再辛苦幾年,等我大學畢業了,我就把掙錢的擔子接過來,爸媽雖然生氣,但是心裡都記著二姐的好呢!小弟現在長得胖乎乎的,可聰明了,咱爸媽以後也有指望了……」
三妹的話讓阮珍珍最終認命,跪在鄰村姐姐面前低了頭。
從此就在這個城市的燈紅酒綠中穿梭,和其他同行小姐妹不同,她從來不買昂貴的衣服和化妝品,除了工作需要的必需品,其他的能省則省,沒有一點點漂亮的年輕女孩兒該有的底氣。
這樣的她,也的確是招人喜歡的,但她的身份職業,註定了那些喜歡僅僅流於金錢浮於表面。更多的是危機,同行的嫉妒,素質低下的客人,都有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比起工廠女工來說,這裡的確掙錢,但每一天都在刀尖上掙錢。
老闆抽走一大半,日常花銷占剩下三分之一,這是哪怕她再摳都無法縮減的,還有三分之二通通都打回了老家。
見慣了那些今天風光明天被大老婆找上門扒了衣服打的場面,又或者發了橫財瞬間就毀了臉再也翻不了身的樣子,阮珍珍更加龜縮謹慎,從來不敢亂伸手,只拿自己該得的,那副小心的模樣沒少遭人笑話。
可她想活著,等到妹妹大學畢業,弟弟長大成人,她也就能從這離開了。
直到現在二十八歲。
阮玉潔早兩年就大學畢業了,談了個城裡的男朋友,正潔身自好努力表現,父母期待三女兒能為這個家做更大的貢獻,自然不會逼她現在就去賺錢。
嫁了個城裡條件好的獨生子,以後得來的實惠豈不是更多?
過繼來的小弟阮福滿,今年剛上初中,光了他能上個好學校,父母更是從老家搬出來到城裡,租了個房子打工照應他。
當年那十萬塊錢的債,自然是早就還完了。
可是父母身體不好看病都是不小的花銷,養孩子的錢,小弟的補習班錢。
阮珍珍年紀大了,掙得越來越少,也越發覺得這個環境苛刻的可怕,可是一旦放棄的念頭生出來,現實便會給她更大的無奈。
她的家人比她更難,更無奈。
謝知言從洗澡間出來,遇到了個年長些的漢子。
「你這孩子啊,就是太老實,好好掙錢攢著,回老家找個清清白白的媳婦才是正路,可千萬不能被那些個妖精給迷住,那些妖精是長得漂亮,但人家是衝著你兜里的那倆錢兒……」
謝知言低頭不語,等到那叔說完了,嘆息一聲走了才離開。
回到宿舍,他破舊的老年機響起,刺耳的音樂震得他耳朵發麻,連忙按了接聽。、
「怎麼回事兒這個月,少了好幾百?」
對面的人尖著嗓子指責,謝知言頭疼,拿著手機出來找了個沒人的樓層,對方似乎也不在乎他有沒有回應,知道他在聽著就行了。
「你弟學校要參加培訓,說是參加了畢業就能找到好工作,要兩千塊錢呢。你這個月就打這麼點兒,夠幹什麼的,是不是偷偷藏私房錢了,還是在外邊找了女人被騙了?」
「這月活不多,發的錢都少。」
謝知言終於開口。
「諒你也不敢瞞著,知言啊,媽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最顧家了,外邊的女人沒有好的,你放心,媽已經給你打聽著了,送錢送東西託了你六嬸子呢,包管給你找個好媳婦!你每個月的錢啊,媽都給你攢著等你娶媳婦用呢!」
「哎,知道了。」
通話結束。
謝母根本沒有往兒子會撒謊的可能性上去想,這種事兒根本不存在。
也是一如既往的木納,甭管你說什麼,他就跟個棒槌一樣,好在聽話,也不枉養他一場。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對這個大兒子,她玩的溜溜的。
「宿主,這種家庭你能忍?」zz001按捺不住開口。
「不能忍你能幫我解決?」
zz001被噎住,有些鬱悶的發問。
「人類真是奇怪,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為什麼還要厚此薄彼呢?」
「人的心從來也沒有什麼絕對公平,哪怕父母也不例外,偏見、喜好、孩子的表現,厚此薄彼是常態,還有的像這兩個人的父母一樣,恨不得將一個孩子壓榨成渣,才成就其他家庭成員的幸福美滿。」
謝知言臉上沒什麼表情,將手機調成振動,開始了日常出工幹活的平淡日子。
一個月後,又是發工資休假的那天。
他再次來到髮廊一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