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也確實是這樣。

  不但葉家寶的腿會瘸，就是劉香的左胳膊也一樣，以後不能再使勁兒。

  因為照顧患者的情緒，醫生把葉成龍單獨叫了出來，和他說劉香和葉家寶的情況。

  對於這一家子，醫生有些同情。

  葉成龍聽完醫生的話，深深的皺起眉頭。

  「醫生，這真的沒有辦法嗎？不是只是摔斷了腿，接好就好了嗎？」

  醫生：「你們送來太晚了。而且傷患明顯是受過多次傷害，你們怎麼那麼不小心？」

  醫生也是皺眉，一次兩次受傷還能勉強說得通，可是這多次反覆受傷，完全不能理解。

  難道是患者自己不想要胳膊、腿了？

  要不是他覺得沒人想要做殘廢，都懷疑這是不是故意的？或者說是受到了虐待？

  想到這裡，他不由看了葉成龍一眼。

  但是想到這一家子確實都是摔傷的，也覺得自己想多了。

  「行了，你去交住院費吧。」

  葉成龍很是為難，「請問要多少錢啊？」

  家裡根本沒什麼錢，有點兒錢，都被兒子拿去花了。

  醫生：「兩個人，先交五十吧，後面要是繼續住院治療的話，怕是還要再交錢。」

  葉成龍點頭，謝過了醫生，回到了病房。

  「醫生怎麼說？」

  劉香看到葉成龍回來，趕緊問道。一邊還擔憂的看了葉家寶一眼。

  兒子的情況，實在是讓她有些擔心。心裡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葉家寶陰沉著臉，一直沒說話。

  在他心裡，他會這麼倒霉，都是因為葉小小害的。

  而葉成龍這個父親，也是幫凶。所以，他現在一點兒也不想見到對方，更不想和對方說話。

  但是對於自己的腿，他還是很關心的。

  他還沒有娶妻生子，他才不要成為瘸子呢！

  葉成龍：「家裡的錢你放在哪？現在你們倆都需要住院治療。」

  「那得花多少錢？」劉香問道。

  聽到錢，她還是很敏感的，因為家裡的錢都在她手裡，有多少她很清楚。

  別看之前家裡四個勞動力，葉小小還經常能拿十個工分，可是其實家裡真的沒什麼錢。

  因為除了葉小小，他們三人掙的那點兒工分，根本就不夠自己吃飽的。

  還有葉家寶經常還和她要零花錢，她自己有時候也會去國營飯店或者供銷社打牙祭，哪裡還有錢。

  而葉奶奶以前留下的家底也少，在饑荒的時候，早就換糧了。

  葉成龍：「醫生說先交五十，不夠再交。」

  「什麼？」

  劉香聽到這麼多錢，不敢置信的大叫出聲。

  「為什麼這麼多錢？

  家裡什麼情況你不知道？

  哪裡有錢？」

  葉成龍皺眉，「家裡有多少錢，你先拿出來。別忘了這是給你和家寶治病的。」

  「沒有！你是當家的，你去想辦法。」

  劉香不想把唯一的那點兒錢拿出來。而且她可不信自家男人一點兒私房錢沒有。

  兩個老不死的死之前，肯定給他這唯一的兒子留了私房的。

  她是他的媳婦兒，家寶是他的兒子，她不信他能真的不管。就是葉小小那個賠錢貨，他以前不還讓對方吃飽飯嗎？

  劉香就沒想過，那是因為葉成龍知道，幹活兒需要力氣，那是想著讓葉小小吃飽了好幹活兒，多掙工分。

  聽到劉香不要臉的話，葉成龍氣笑了。

  既然劉香自己都不在意母子倆的情況，他又何必在意呢？

  想到這裡，葉成龍點頭道：「行，那我不管了，反正受傷的也不是我。

  要我說啊，你們也確實不應治療了，反正就算是治好了，那也是兩個殘廢了，何必花冤枉錢。回家養養就是了。」

  葉成龍這話一出，不僅劉香著急了，就是葉家寶也顧不上自己還在和葉成龍生氣，趕緊問道：

  「爹，你什麼意思？你說誰是殘疾？」

  「當家的，你什麼意思？你是不管我們了？」

  葉成龍：「自然是你和你娘啊。

  我本來想著你們出院再說的。但是你們娘說的也對，家裡沒錢，那也不用繼續花冤枉錢了。」

  「什麼叫冤枉錢？

  我不管，你們必須把我治好，不然我是不會從醫院出去的，」

  葉家寶大聲的說著，想要掩飾心裡的恐慌。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瘸子。

  劉香有些害怕，「當家的，你是在騙我的是不是？

  你就是因為我不把家裡藏錢的地方告訴你，所以你生氣了，故意騙我的是不是？」

  「爹，你是騙娘的對不對？

  娘，你趕緊告訴爹家裡還有多少錢，你都放在哪裡啊。」

  葉家寶的心裡也存著幻想，希望之前聽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惜，葉成龍平靜的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肯定是醫生不行！

  對，肯定是醫生不行！

  爹，你帶我去縣城，我要去縣城治療！

  要是縣城不行，咱們就去省城治！

  我不會成為瘸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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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成龍嗤笑一聲，「別說省城了，就是這鎮上，現在都沒錢給你治。別做夢了！」

  「爹，我可是你兒子，唯一的兒子！」

  「所以呢？」

  葉成龍反問。

  他這個人一向自私自利慣了，就算是兒子又怎麼樣呢？

  兒子已經廢了，他沒那個本事帶他去到處治療。

  反正人生在世，能活一天是一天，那麼辛苦做什麼？

  想到接下來說不定還要掙工分養活兩個廢人，葉成龍的心裡就很是煩躁。

  真是瞎折騰！

  要不是這兒子想要媳婦兒，小小現在還好好的，也不會死，他也不用擔心生活問題。

  想到這裡，葉成龍狠狠的瞪了一眼葉家寶。

  哎，要是沒瘸腿還好，說不定還能讓葉家寶去給人做上門女婿，這樣還能有一筆嫁妝。

  再給小小找個上門女婿，他也不擔心養老送終的問題了。

  他怎麼沒早點想到這個呢？

  葉成龍是越想越後悔。

  而葉家寶聽到葉成龍的反問，一時愣住了。

  他不懂，他爹這是什麼意思？

  他可是唯一的兒子啊，他爹的意思是不管他嗎？

  葉家寶看向了劉香，希望從他娘這裡知道答案。

  劉香也在想葉成龍的話。她和葉成龍不一樣，兒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做不到不管。

  「當家的，家裡還有六十幾來錢，就在床下的洞裡，你回去拿來。然後再去找大隊長，看看能不能從隊上借一筆錢？

  咱們好好的給自己治腿。我不相信兒子就這麼廢了，鎮上不行，咱們去縣城治。」

  葉成龍：「你說的輕鬆，借了怎麼還？你還嗎？

  劉香，不是我看不起你，以前的你確實能幹，但是現在呢？

  這麼多年偷懶下來，你自己覺得自己還能行嗎？

  而且就算是你現在想努力，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成殘廢了？」

  「葉成龍你什麼意思？」

  「你的左手，醫生說，以後不能使勁兒了。你以後養活自己都難，還想你兒子是不是殘疾？」

  其實葉成龍是有些羨慕的，要是可以，他真的想和劉香換換的。

  他要是殘疾了，就更有藉口不幹活了。而劉香要是好好的，為了兒子，肯定會和以前一樣努力幹活。

  到時候，少不了他一口吃的。

  劉香看著自己的左手，怎麼也不信，一個小小的骨折，怎麼就成殘疾了？

  她以後就是廢人了，就是她想努力掙工分，也不行了。

  「不是骨折，是斷了。」

  聽著劉香的喃喃自語，葉成龍好心道。

  可是劉香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不就是摔斷了手腳嗎？

  十里八村的，摔斷手腳的人那麼多，人家隨便找個赤腳大夫接一下都沒事兒，為什麼他們到醫院治療的，反而有事？

  肯定是醫生不行！

  「我們去縣城治！」

  葉成龍：「錢從哪裡來？」

  「你去借！」

  「不去。而且大家又不傻，誰會借我們家錢啊？」

  劉香是真的生氣了，雖然從來沒對自己的男人抱什麼希望，畢竟結婚前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可是她還是接受不了。

  在一起二十幾年，就是養條狗都有感情了吧？結果這個男人呢？還是這麼冷心冷肺的樣子。

  甚至不只是她，就連兒子，看樣子對方也不管！

  「葉成龍，你不是人！」

  葉成龍隨便她罵，完全自動過濾。

  「行了，你想好了沒？人家王大夫還在外面等著呢。」

  劉香：「你去問問王大夫有沒有帶錢，先借借。」

  葉成龍：……

  這娘們在想什麼美事兒呢？人家王大夫憑啥給他們家借錢？

  而且，誰沒事兒帶那麼多錢在身上啊？丟了怎麼辦？

  葉成龍不想說話了，他覺得先回家拿錢把醫藥費交了，再和這母子倆商量出院的事情。

  縣城或者省城什麼的，就別想了。

  葉成龍出了門口，找到街尾停牛車的地方，果然王大夫還在等著。

  「王大夫，今天真是麻煩你了。讓你久等了。」

  「沒事兒，你家家寶和劉香怎麼樣了？」王大夫回道。

  其實他早就後悔了，好好的，發什麼善心啊？

  尤其是看著自己擦破皮的手心，還真是疼。

  當時要不是他反應快，葉成龍又及時拉了他一把，估計他就不是輕傷了，斷手斷腳的多一個人也不是不可能。

  他現在只想快點兒回去，以後這葉家的事兒啊，她是再也不會沾邊了。

  對於王大夫心裡的想法，葉成龍是不知道的。

  他這人雖然自私，但是對於別人的好心，也不會好歹不分。

  尤其是王大夫還是大夫，說不定哪天就求上門了。雖然他心裡希望永遠不要有這麼一天，

  但是人活著，就要以防萬一是不是？

  所以聽到王大夫的話，他雖然想到那對兒母子就心裡苦澀，為以後的日子發愁，但是還是打起精神回答了王大夫的話。

  葉成龍苦笑著道：「醫生說送來得晚了些，以後，怕是殘廢了。」

  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也瞞不住。就是可惜了兒子那張臉，以前都騙不到媳婦兒，以後怕是更難了。

  聽到葉成龍的話，王大夫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回村的路上，王大夫還是小心翼翼的擔心出意外，但是沒想到，直到回到村里，居然都是順利的。

  「成龍啊，你家劉香和家寶……」

  葉成龍看王大夫欲言又止的樣子，只是苦笑了一下。

  他真的覺得自己這一天苦笑的時間，比他過去半輩子都多。

  他其實在心裡和葉家寶是一樣的想法，認為是葉小小死去的冤魂在作祟。

  他現在只是在想，要是他去求女兒，也不知道小小願不願意放過她娘和她哥？

  但是他現在反而不敢去了，要是對方看他求情更生氣了，連著他一起懲罰怎麼辦？

  反正看樣子，小小也沒打算要她娘和哥的性命，他還是不要去刺激對方了吧？

  這樣想著的葉成龍，連之前想的要讓葉小小入土為安都忘了。

  看他們回來，村里人也來問情況了，大隊長也來了，畢竟這牛車，葉成龍家裡今天可是借了一天了。

  也不知道他們給牛餵了沒有，他能不擔心嗎？

  不過他也沒一上來就先問牛，而是先問了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隨著葉成龍講完，大家看向葉成龍的眼神都變了。

  安慰的有，擔憂的有，但是最多的，還是幸災樂禍。

  「成龍啊，你家以後就只能靠你了啊。」

  「是啊成龍哥，既然小小侄女兒已經嫁人了，家寶和嫂子都受傷了，以後這個家，可就要靠你撐起來了，你可要保重。」

  「成龍啊，你已經享福了大半輩子了，以後這個家只能靠你了，你可不能和以前一樣了。」

  ……

  葉成龍是越聽越氣，真是的，他都享福半輩子了，為什麼不能繼續混完這輩子？

  「各位，劉香和家寶還在醫院，我是回來拿醫藥費的，就先不和大家聊了。」

  說完看向大隊長道：「大隊長，不知道能不能和對上借點兒錢？我家的那點兒錢，估計不夠母子倆看病。」

  大隊長很想說不可以，但是他是大隊長，而且也沒找他借，而是借隊上的，那就沒什麼問題。

  雖然這一家子都是懶漢，但是他們想要活兒下去，就需要糧食。

  以後他們肯定是要下地掙工分的，倒是也不擔心人還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