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父子還在守孝,盛元慶給蘇梨找了一位世交長輩做乾爹乾娘,讓蘇梨從那邊出嫁的。
蘇梨嫁的非常風光,盛元慶為她準備了一份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不輸於他的親妹妹,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盛元慶的這份嫁妝是為了討好總兵大人的,如果蘇梨嫁的是一個普通人,盛元慶給出八抬嫁妝都算是大善人了。
除了這些擺在明面上的嫁妝,盛元慶還送了蘇梨一萬兩銀票。
蘇梨捏著那厚厚一疊銀票,只覺得燙手,將來如果出了什麼事盛元慶想反咬殷翃一口,這萬兩銀票便是物證。
花燭夜酣暢淋漓一番過後,蘇梨將裝銀票的匣子拿了出來,打開給躺在那裡回味的殷翃看。
殷翃一驚:「哪來的這麼多銀票?」
蘇梨道:「我出嫁前盛老爺塞給我的,無功不受祿,當時我就不想收,他好像很生氣,我沒辦法只好先收了。」
殷翃冷笑:「他是想通過你賄賂我,他送你的嫁妝名義上是盛二太太嫁過去他們家準備的那份,那是你姐姐用命換來的,他轉交給你,我才沒有反對,但這一萬兩銀票我必須給他退回去。」
蘇梨便蓋好匣子雙手交給他,還幫他出主意道:「大人不能私底下退,最好找個人證,證明咱們沒有收他的賄賂。」
大事上殷翃考慮得很周全,匣子放到一旁,他意外地打量蘇梨:「一萬兩可不是小數目,你怎麼一點都不貪?」
蘇梨笑道:「我這樣的身份,能嫁給大人做妻子已經是老天爺格外開恩了,如若不知足還想貪銀子,我怕以後會遭報應。」
殷翃讚許道:「你年紀不大,也沒有讀過多少書,道理倒是通透。」
蘇梨無意識地道:「都是聽老太太說的,她常念叨說老天爺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平時吃吃小虧是好事,真要是一點小虧都沒有,將來老天爺必定會降下一次大的一起給補回來,舍小虧而求大虧,不好。」
殷翃一邊聽一邊點頭,剛要誇她口中的老太太想得透徹,忽然眉頭一皺,盯著蘇梨道:「老太太?」
蘇梨眼睛睜大,臉色也變了,語無倫次地想要撒謊糊弄過去,說老太太是她老家隔壁的鄰居。
如果她不結巴,殷翃或許會信她,她目光閃爍言辭結巴,分明是另有隱情,而且看她惶恐的模樣,還是一個可能會讓他動怒的隱情!
她與什麼老太太的過往會讓他動怒?還是一個能說出那種大道理的老太太?
殷翃忽然想到了盛元慶。
盛元慶不是剛死了一位據說十分厲害的老娘嗎?盛老太太才死不久,她養在身邊主動給她沖喜的盛二太太芍藥也因為一場意外的走水活活燒死了,更巧的是,芍藥剛死,盛元慶馬上又接了她孿生的妹妹來了平陽城,不,這女人一開始要去的是晉城!
殷翃當時覬覦小美人的美色,她與盛元慶演得又天衣無縫,所以殷翃才沒有深入調查這件事,反正他美人在懷就行了,如今小美人說漏嘴,殷翃將前後的各種經過一串,終於猜到了真相。
他怒氣騰騰地抓住蘇梨的手腕,吃人似的瞪著她:「說,你到底是誰,為何要騙我!」
蘇梨是故意露餡兒的,真相被盛元慶捏在手裡,如果她要報復盛元慶父子,便會與盛元慶父子撕破臉皮,與其被盛元慶利用這件事拿捏,威脅她什麼,不如她先向殷翃交待清楚。殷翃對她的感情已經深到願意娶她為妻了,蘇梨有把握能說服殷翃原諒她。
面對殷翃的逼問,蘇梨跪在床上,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大人,芍藥不是故意騙你的,只是芍藥命苦,先是被盛老爺逼著為老太太沖喜,後又被他們父子同時覬覦,盛老爺故意安排一對兒啞仆照顧我,就是為了方便他來欺壓我,那晚盛老爺果然闖進了我的房中……」
說到這裡,蘇梨似不願回憶當時的痛苦一般,哭得更傷心了。
殷翃本來是氣她與盛元慶聯手騙自己,此時聽到盛元慶竟然還想欺辱她,殷翃的怒氣全都轉移到了盛元慶頭上,抓住蘇梨的肩膀問:「快說,那賊人對你做了什麼?」
蘇梨低著頭哭道:「他高壯威武,我怎麼都躲不過他,被他壓在了床上,他扯我的裙子,就在他要得逞時,啞姑突然衝進來,說是看到一個人影……大人,盛老爺不想讓盛少爺知道他也想要我,不想壞了父子關係,便安排我假死,送我來晉城給他當外室,如果不是半路遇到大人,我現在已經被他強占了!」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卑鄙的父子!
殷翃一拳砸在床上,砸完他推開蘇梨,氣勢洶洶地跳下了床。
蘇梨趕緊從後面抱住他:「大人,你去哪裡?」
殷翃怒道:「我要去殺了那對兒賊父子!」
蘇梨死死地抱著他野獸般的身軀,臉貼著他的後背道:「大人是想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嗎,是想讓天下人都知道我乃盛家假死的寡婦嗎,是想讓我被人指指點點再也無顏活下去嗎?當時我不敢告訴大人真相,配合盛老爺的安排欺騙大人,就是怕大人降罪我,現在大人把事情捅出去,我該怎麼活?」
殷翃握緊了鐵拳,但沒有再試圖離開了。
蘇梨抽搭著道:「我命可憐,遇見大人時我就知道我遇到貴人了,我想給大人做妾,可我怕盛老爺找上來揭穿我的身份,怕大人不要我了我又落到他們父子手裡,所以不得已哄騙大人去盛家提親,讓大人替我震懾住他,那陣子我日日以淚洗面,都是因為害怕,害怕盛老爺揭穿我,害怕大人發現蹊蹺,後來大人果然鎮住了盛老爺,我才敢全心全意地伺候大人。」
殷翃臉色依然鐵青,分不清她哪句真哪句假。
蘇梨沒有求他相信,只是雙手抓著他的褲子緩緩跪到地上,額頭抵著他的小腿道:「大人,今日我嫁給大人,徹徹底底擺脫了他們父子,我很高興,可能是太高興了,才不小心說漏了嘴。但我不後悔,以前我心裡裝著秘密,我無時無刻不愧對大人,現在都說出來了,我再也不用心神不安了。」
「大人,我知道我沒資格做您的妻子,事到如今,我只求大人一件事,求大人看在我伺候了您這麼久的份上,送我去一個盛家父子找不到我的地方吧,待我走後,您就說我回娘家半路遇到橫禍死在外頭了,以大人的身份,絕不難再找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
蘇梨越說越抽,仿佛一個馬上就要被家人拋棄的孩子,可憐極了。
殷翃鐵拳緊握。
他是想罰她,狠狠地懲罰,然而想到她唯一的要求便是去一個盛家父子找不到她的地方,殷翃又控制不住地心疼與憤怒,心疼她身不由己差點毀在一對兒好色的父子手裡,憤怒盛元慶、盛仲常對她的所作所為。
「假死?你把我當成盛元慶了嗎,他設下詭計讓你假死,我也學他?」殷翃轉過來,看著跪在面前只穿著一身大紅褻衣的新娘子問。
蘇梨仰起臉,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淚眼絕望地看著他:「大人不想我假死,是想真的要了我的命嗎?」
她眼淚不斷,所有的委屈與不舍都裝在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殷翃越看越暴躁,突然彎腰,大手抓著她的胳膊將人提了起來,狠狠往床上一丟,他也緊跟著撲了上去,一邊扯蘇梨的衣裳一邊放狠話:「爺當著全晉城百姓的面娶了你,馬上弄死你,別人怎麼說我?就算要你的命,爺也得等別人忘了這門婚事了,也得等睡夠了你再說!」
蘇梨嘴裡嗚嗚著,雙臂卻緊緊地攀住他的肩膀,主動迎接他兇狠的懲罰。
後來結束的時候,殷翃躺著大喘氣,蘇梨試探著趴到他懷裡,殷翃也沒有推開她。
蘇梨偷偷地笑了,再輕輕地親了一口他的手背。
殷翃對她這麼好,這輩子她一定好好地待他。
——
殷翃狠狠地發泄了一通,心裡舒服多了。
他自己安慰自己,雖然被盛元慶騙了,被她騙了,可至今他也沒有吃什麼虧,從一開始他惦記的就是馬車裡的小美人,現在人乖乖地抱著他,不肯要盛元慶的銀票也不想再繼續瞞著他,這就夠了。
可殷翃不想嘴上那麼快承認他已經原諒了她。
推開她,殷翃轉過去道:「你該感謝你這張臉,我是還沒睡夠你,否則今晚就殺了你。」
蘇梨苦澀道:「謝什麼,如果不是這張臉,我也不會被他們父子覬覦,可能熬到年紀出府了,遇到個老實巴交的農夫,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殷翃聲音立即拔高:「你還想嫁老實巴交的農夫?」
蘇梨小聲道:「不嫁農夫嫁誰,一個長得醜還當過丫鬟的姑娘,也就老實的農夫不會嫌棄我。」
殷翃胸膛一鼓一鼓的,全是被她氣的,這種時候,她為什麼不來求他別拋棄她,反而想那些有的沒的?難道是他表現得太狠,她徹底怕了,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抱著他撒嬌了?
殷翃只好哼了哼,道:「我本來也沒有嫌棄你,可惜你辜負了我的信任,我一心一意對你娶你為妻,你卻只想利用我擺脫他們父子。」
蘇梨咬唇道:「是您自己湊上來的,我好歹也在盛老太太身邊待了那麼久,若連這種機會都不把握,豈不是只能一輩子給盛老爺玩弄?難道我傻乎乎的空有一副皮囊,大人就滿意了?」
殷翃大怒:「你……」
蘇梨突然撲上來,趴在他身上緊緊貼著他:「我是利用了大人,可我對大人的心是真的,得知大人要娶我做妻子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從今往後,我這條命都是大人的了,大人去哪我就去哪,除非死,否則我再也不要與大人分開。」
殷翃喉頭動了動,想說什麼,她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