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僅驛丞覺得總兵大人只是換個說法給蘇梨主僕行個方便,小廝盤子也是這麼想的。

  只有蘇梨覺得事情應該沒有那麼簡單。

  驛丞親自帶路,將殷翃、蘇梨三人領到了驛館招待高級官員的一棟兩層小樓前,畢竟是驛站,全都是客房形式的房間,沒有獨門小院。

  驛丞介紹說今日這棟小樓並沒有官員入住,殷翃可以好好地休息一晚,不必擔心有人打擾。

  殷翃吩咐他道:「備飯。」

  驛丞點頭哈腰,看著殷翃進了客房關上了門,驛丞才分出時間囑咐盤子道:「承蒙大人照顧你們主僕才得以歇宿驛站,稍後大人若有吩咐,你們好好伺候著。」

  盤子連連點頭。

  驛丞悄悄告訴盤子一會兒會派人將主僕倆的晚飯一併送來,讓盤子留意外面的動靜,自己出來拿,別等著他叫門,弄得堂堂官員在伺候普通百姓似的,惹總兵大人懷疑。

  盤子都記住了。

  驛丞看眼蘇梨,轉身走了。

  盤子低聲對蘇梨道:「姑娘快進屋歇息吧,門先插上,飯來了小的再叫您。」

  蘇梨嗯了聲,進了殷翃與盤子中間的客房。

  這邊的客房都是招待高級官員的,客房裡面分主內兩間,比不得富貴人家精心裝飾的臥室,但寬敞乾淨,比普通客棧舒適不知多少。蘇梨簡單地逛了一圈,坐了一天馬上實在酸乏,她便先趴到床上休息,一邊聽外面的動靜。

  兩刻鐘後,驛丞親自帶著下人來送飯。

  盤子守在門邊,等殷翃那邊送了飯進去,他再出去悄悄拿了主僕倆的飯食。

  蘇梨吃到一半,聽見隔壁殷翃出門了。

  盤子吃的也很快,趁總兵大人不在,他手腳麻利地收拾好蘇梨的飯桌,再去端了一桶兌好的熱水來,對蘇梨道:「出門在外,多有不便,姑娘暫且洗洗手臉擦擦腳,明日到了晉城再叫丫鬟好好伺候。」

  蘇梨明白,盤子出去後,蘇梨想了想,還是脫了衣服將身上都擦拭了一遍,以備不時之需。

  穿好衣服,蘇梨恢復男裝打扮,將木桶拎到門外交給盤子時,殷翃回來了。

  蘇梨受驚般退回了房間,迅速關上門。

  盤子提著木桶下樓,去送回水房。

  殷翃已經走到自己的客房前了,見盤子身影不見了,殷翃目光微變,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了蘇梨的房門前,敲門。

  蘇梨能看見他魁梧的身影,緊張問:「誰?」

  殷翃聲音很冷:「我,過來伺候本官端茶倒水。」

  說完殷翃便走了。

  蘇梨咬了咬唇,她就知道這男人對她有意思,只見過一面便追她追到這裡,看來這位總兵大人並沒有外面傳的那般不近女色,或許只是家裡沒有妻妾,在外面不定欺負過多少女人。

  但那又如何,她現在的處境,殷翃是她目前唯一擺脫盛元慶的機會,殷翃也許會善待她,也許不會,但至少有一半善待她的可能,盛元慶父子卻是百分百她必須擺脫的渣男。

  蘇梨慢慢吞吞地去了殷翃那邊。

  她剛站到殷翃門前,還沒敲門,裡面便傳來殷翃冷淡的聲音:「進來。」

  蘇梨微微低著頭進去了。

  「關門。」

  蘇梨忐忑地看他一眼,再轉身關上。

  殷翃如鷹隼審視獵物一般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盛元慶並沒有給蘇梨準備住宿換洗的衣物,她穿的還是那身青色的男裝,衣衫偏大,上面下面都松松垮垮的,便顯得被腰帶勾勒出來的小腰不盈一握,這也是這身衣裳唯一能顯露出來的女子身形。

  當小女人轉過來,殷翃便又看到了那張讓他過目難忘的嫵媚小臉。

  殷翃確實不近女色,當年未婚妻嫌棄他面容醜陋寧可懸樑自盡也不要嫁給他,殷翃怒而退婚,後來身邊的丫鬟們怕他,殷翃都打發了,出去應酬歌姬們見到他都強顏歡笑,殷翃既恨又不屑強人所難,久而久之,殷翃對女色越來越淡。

  可是今日,她那聲隔著車窗傳出來的驚呼,只是一聲,那麼短促,竟勾起了殷翃的一絲色心,見到她嬌媚楚楚可人的臉,殷翃越發想要。

  他故意帶著屬下們離開,只派一個心腹盯著她的行蹤,得知她要借宿驛站,殷翃便來了。

  蘇梨低著頭,做出畏懼他的樣子。

  殷翃使喚她道:「倒茶。」

  蘇梨抬起頭,確定茶壺的位置,她忐忑地走過來,伸手去拿茶壺。

  殷翃看到一雙細白柔嫩的小手,指頭尖尖嫩如春筍。

  「你姓甚名誰,哪裡人士,為何做男裝打扮帶著一個家僕風塵僕僕地趕路?」

  殷翃這一天都在琢磨她的事。

  蘇梨先倒了茶送到他面前,再退後兩步,低著頭,惶恐地回答道:「小女子是安州人士,姓李名離草,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孿生姐姐。姐姐從小被平陽城富商盛元慶盛老爺的母親撫養,月前盛老太太病重,姐姐為給老太太沖喜,嫁給了盛家已亡的二老爺為妻。盛老太太病逝後,姐姐守寡寂寞,托盛老爺接我過來作伴,本來要去平陽城的,後來不知出了何事,又叫我先去宣城暫住。」

  與一個假死的寡婦相比,蘇梨更喜歡盛元慶為她安排的新身份。殷翃不查就保持現狀,殷翃去查了,到時候蘇梨只需推脫是盛元慶逼她的,便也能解釋過去。

  殷翃只管帶兵鎮守晉城,周圍的大小文官他都認不全,更不知曉這一帶都有哪些豪紳富商。

  殷翃對那些也沒有興趣。

  他喝口茶,繼續問蘇梨:「今年多大了?」

  蘇梨垂眸道:「十八了。」

  殷翃看她一眼:「這般年紀,可有嫁人?」

  蘇梨搖搖頭:「姐姐說我,我容貌尚可,等她在盛家站穩了腳跟,會給我找門好婚事。」

  殷翃嘲諷道:「你這樣的身世容貌,豪門大戶不會娶你做正妻,普通人家不敢娶你,大概只能給人做妾吧。」

  蘇梨知道這位總兵大人是個地地道道的古代人,又是高官,會這麼想很正常,所以她也沒有反駁,除非真愛,誰會費事娶芍藥這種明明可以直接玩弄的美人做正妻?而想要真愛,沒有一定的了解相處,談何容易?

  面對殷翃的嘲諷,蘇梨只是低著頭。

  她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臉蛋白白嫩嫩的像是剛洗過,並沒有塗抹脂粉的痕跡,但她的嘴唇又艷麗得像染過口脂。剛沐浴完應該睡覺的,不必化妝,這女人是得知他要她伺候,所以匆匆塗了口脂?

  是想攀附他嗎?

  殷翃突然站了起來,朝蘇梨走去。

  蘇梨緊張地往後退。

  殷翃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蘇梨便不受控制地撲到了他懷裡。

  殷翃身高九尺,壯碩魁梧,雖然穿著常服那胸膛依然硬邦邦的如穿鎧甲,並非戚凌雲那等儒雅型的武將。

  如果蘇梨還是梨花妖,她不會怕殷翃,但現在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古代小女人,如此明顯的體力差距與身形壓迫,蘇梨真的有點怕,畢竟她不夠了解殷翃的為人,不知他有沒有什麼特殊癖好,若是一不小心死在他身下,那才是真的冤。

  「大人,您別這樣……」蘇梨掙扎著道。

  殷翃將她禁錮在懷裡,這時她身上寬鬆的衣衫終於失去了遮掩的作用,殷翃能清晰感受到她身軀的曼妙。本就是為了她追過來的,而今美人在懷,殷翃何必忍耐?

  「怎麼,白日見了本官半張臉便一直窺視本官,見到這半張就害怕了,後悔了?」殷翃單手抓住她掙來掙去的兩隻小手,另一手抬起她脆弱得可以被他掐碎的下巴,迫使蘇梨近距離地面對他的整張臉。

  被女人嫌棄恐懼了那麼久,殷翃似乎將他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在了蘇梨身上,眼底隱有血色。

  蘇梨好歹經歷過兩世現代,還嫁給過戚凌雲做妻子,她對殷翃這種情況略有了解,知道他的憤怒下面藏著一股自卑。戚凌雲腿殘了,自卑得選擇隱居,殷翃自卑臉上的刀疤,所以他給自己套上冷厲的面具。

  「第一眼是怕的,後來知道大人的傷疤是戰傷,我便不怕了。」蘇梨眸光清澈,直視殷翃的刀疤道,這疤痕確實醜陋猙獰,但配合殷翃的臉色才嚇人,如果蘇梨能確定殷翃不會傷害她,她怕一道刀疤做什麼?

  「既然不怕,剛剛你為何不敢看我?」殷翃絲毫不信她的話。

  蘇梨目光幽怨道:「換成大人變成一個柔弱女子,我是一彪悍大將,我將你叫到房間,大人不怕我欺負你嗎?」

  殷翃皺眉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怕本官的疤,只怕本官欺負你?」

  蘇梨剛要說話,外面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兩人同時看去,只見一道影子從窗戶上飄過,像是盤子。

  蘇梨悄悄地往殷翃懷裡縮了縮。

  殷翃倒是受用,問道:「你怕那小廝?」

  蘇梨小聲道:「他是盛老爺派來接我的,若是被他發現我在大人房中,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軟綿綿地靠著他,聲音媚得像水,殷翃再也忍耐不住,啞聲道:「那就別洗,直接做我的女人罷!」

  說完,殷翃打橫抱起蘇梨,朝內室的床榻走去。

  這麼目標明確的霸道武將,蘇梨是不指望攔住他了,其他的事可以睡後慢慢商量,當務之急,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大人虎背熊腰,小女子弱如蒲草,還望大人憐惜。」

  「怎麼憐惜?」殷翃聲粗氣重地問。

  蘇梨聽了,怯怯地看著頭頂的男人:「大人這樣的身份,當真沒有近過女色?」

  殷翃那俊美的半張臉,忽然浮現一絲可疑的紅暈。

  蘇梨半喜半憂,喜的是殷翃如果只有她一個女人,更容易對付,憂的是殷翃長了這副身板又不懂,她這個啟蒙師父要受罪了。

  ——

  盤子回到客房後,雖然累了,卻不敢睡下,怕沒帶家僕的總兵大人真的叫他過去伺候怎麼辦?

  盤子只好趴在桌子上打盹,尋思著熬到一更天總兵大人還沒叫他,大概就可以睡了。

  盤子打著盹兒,打著打著,突然聽到一聲野獸般的悶吼。

  盤子一下子坐了起來,他側耳傾聽,這回聽到隱隱約約的砸床聲,撲通撲通的。

  這驛站也太古怪了,莫非鬧鬼?

  盤子忽然想起了芍藥,嬌滴滴的小美人會不會害怕?

  盤子偷偷摸摸地走了出去。

  此時天黑漆漆的,走廊里也黑漆漆的,只有總兵大人的房間點著燈。

  盤子本想聽聽芍藥屋裡的動靜,往前走了幾步,卻聽總兵大人那邊傳來一陣嗚嗚的女子哭泣。

  盤子瞪大了眼睛,他咽著口水貓著腰來到總兵大人的窗下。

  「當年本官臉上挨刀都沒哭,這點疼你就忍不了?」

  「嗚嗚嗚……」

  盤子臉一白,跌坐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盤子:老爺我對不起您,您要戴綠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