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燕門女將(15)

  黎落窩著一肚子火氣回了前院,正好碰上去接燕思淵下學回來的沈鷺。

  見她這副樣子,沈鷺問:「怎麼了?」

  「沒什麼。」

  沈鷺倒也沒繼續追問,她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我讓廚娘燉了些蓮子湯,你給北院那位送一碗過去。」

  北院是澹臺序住的院子,為了減少暴露他身份的概率,整個燕家很少提及他的姓名。

  「不去!」黎落沒好氣地說,「給他喝不如餵狗。」

  「哎?你這孩子……」沈鷺皺眉,「那位是咱家的恩人,你怎麼能說這種話,讓你阿爹聽見,非得抽你一頓鞭子不可。」

  「挨鞭子我也認了,總之我不去!」

  沈鷺越發不解:「前幾日不是還天天往北院跑,今天這是怎麼了?那位到底是長輩,身份還尊貴,你可別衝撞了他。」

  「身份尊貴?不過是彈丸之地的儲君,手底下的兵將還不如阿爹多,更何況他還被趕出來了,有什麼可尊貴的。」

  沈鷺壓低聲音說:「話不能這麼說,你阿爹馳騁沙場這麼多年沒服過誰,唯獨對那位,那是心服口服。」

  「……為什麼?」

  「以德才,以智謀服人。」沈鷺說,「蠻人打仗向來是燒殺搶掠見人就砍,屠村屠城是常事,那位在陣前立誓,為將者不斬老弱婦孺,他領兵那幾年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就連當時懷著你的為娘,也是因此才從烏犁手底下撿回一條命,此外,他善待亡國遺民,也從不虐殺戰俘,仗要打,但打得光明磊落,二十年前,追隨他的幕僚和將領無數,就連當時的孟大將軍都稱讚他會是一代明君,要不是後來他中毒臥床不起,這邊關十八城,現在指不定落到誰家。」

  黎落被沈鷺的話吸引,忍不住追問:「中毒?他為什麼會中毒?」

  「聽說是烏犁王族內訌。」沈鷺說,「那位的生母是胥族人,這個族群臨水而居,擅水性,習魅術,烏犁王對她一見鍾情,接入宮封后,盛寵了二十多年,直到她薨逝,那位是烏犁王和王后唯一的孩子,一出生就被立為儲君,又是嫡又是長,這樣還不夠尊貴?」

  黎落的關注點歪了:「什麼是魅術?」

  「是一種邪術,修習魅術的人,無論男女皆容貌昳麗,女子一身媚骨,男子則容顏常駐,至死都是青年人的模樣。」

  黎落想起澹臺序,難怪他四十多歲了,看起來還是二十七八的樣子。

  「真有這樣的邪術啊……」黎落若有所思道,「那豈不是人人都想修習?」

  「不是想就能修習的,這種邪術必須有胥族血統才能修習,否則修習了也是白費功夫。」

  「難怪……」黎落喃喃自語。

  沈鷺問:「難怪什麼?」

  「難怪那位要成親生孩子,血統這般特殊,他肯定不止生了一個!」黎落氣鼓鼓地說完,又擔心起來,「不過他背著弒父的罪名逃出烏犁,那他的王妃和孩子怎麼辦?那些人不會為難他們嗎?」

  「你說王妃?」沈鷺笑了起來,「王妃去世都快二十年了。」

  黎落一愣:「什麼?」

  「王妃難產,生下孩子就死了。」沈鷺說,「而且你猜錯了,他還真的就只有一個孩子。」

  黎落:「……」

  「孩子生下來沒多久他就中了毒,臥床好幾年才熬過來,坊間傳言,自那以後他便無法再育子嗣,是以儲君這一脈,只有一位獨子。」

  聽完八卦,黎落心情很複雜。

  一方面埋怨周晏清不守承諾,背著她又成親又生孩子,一方面又覺得他這個儲君之路走得實在不易,喪母喪妻中毒臥床,現在更是背著弒父的罪名流亡……

  在這種糾結矛盾的心情中,黎落好一陣唉聲嘆氣,直到沈鷺提來一個食盒,往她手裡一塞:「給那位送過去。」

  黎落:「……讓思淵送,我不去。」

  「思淵在練字呢,沒空。」沈鷺不容她拒絕,把她往外一推,「快去快回。」

  「……」

  黎落拎著食盒回到北院,推開院門,和往外走的陳子規打了個照面,兩人都是一愣。

  「你怎麼會在這兒?」黎落問。

  陳子規笑了笑:「閒來無事,想著貴客入府好幾天都沒來拜訪,有些失禮,就送了些茶葉過來……蘭蘭,你手上拿的什麼?」

  「蓮子湯,阿娘讓我送過來的。」

  陳子規也不多話,讓開路:「那你進去吧,我先回了。」

  「好。」

  兩人錯身而過,黎落看著陳子規的背影,心頭冒出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怪異。

  前幾天陳子規還在為澹臺序入府的事大吃飛醋,現在卻主動來探望被他當成假想敵的「貴客」,以他的性格,這個舉動多多少少有點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意思。

  綠茶男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揣著一肚子疑惑,黎落拎著食盒進了澹臺序寢房。

  澹臺序重新擺了一盤棋,見黎落進來,他也不生氣,笑著調侃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黎落走到他跟前,把食盒往桌上一放:「阿娘讓我送蓮子湯過來。」

  澹臺序挑眉:「代我這個老東西謝謝夫人。」

  黎落:「……」

  她目光落在棋盤桌上,上面放了一盒茶葉,應該是陳子規送的。

  該不會下毒了吧?

  陳子規心眼多,烈毒他沒膽子下,否則一查就能查出來是他幹的,但萬一下些無色無味還不容易查出來的小毒呢?

  澹臺序的傷還沒痊癒,這個時候要是中毒,無論大小都夠他喝一壺了。

  想到這裡,黎落順手撈過那盒茶葉:「好久沒喝茶了,這個我帶走。」

  澹臺序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你在防著那位陳公子?」

  黎落:「……」

  「他不是你未婚夫婿嗎,怎麼如此不信任他?」

  「……叔叔你管太多了。」黎落轉身要走。

  澹臺序的聲音從身後輕飄飄地傳來:「既已有了未婚夫婿,就該一心一意好好待人家,朝三暮四可不是官家小姐該有的做派。」

  黎落腳步一頓。

  想起周晏清披著澹臺序的皮,在這個世界又是成親又是生孩子,這句「一心一意」從他嘴裡說出來顯得尤其諷刺。

  黎落越想心裡越不平,逆反心理被激上來了,她轉身大步走到澹臺序跟前,揪住他的衣襟,粗暴地將他拉到跟前,俯身「吧唧」一口親在他臉頰上。

  迎著澹臺序錯愕的眼神,她微微一笑:「這可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叔叔太好看了,讓我這個官家小姐都情!難!自!禁!」

  澹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