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爺正想回答,剛一扭頭就看到了蘇長悅,當場臉色驟變,冷哼一聲甩袖子就走了,壓根兒就沒搭理蘇長悅。
蘇長悅一愣,順著周大爺的目光,就看到了自己的衣服——嗯,難怪。
衣服破爛,滿身補丁。
再仔細一想,這幾天,他一直在風塵僕僕的趕路,整個人都是邋遢的,頭髮蓬亂,滿臉油光,一看就不是什麼有錢人。
——好吧,直觀一點說,很像個乞丐。
人家不搭理,也很正常。
先敬羅衣後敬人嘛。
那店小二則不然,趕緊一臉笑容的迎了過來:「這位客人,來這邊坐!昨兒夜裡可歇息的好?」
這是想把話題給岔開。
蘇長悅倒也沒有因為周大爺的瞧不起而生氣,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他現在關心的是,那人的房子到底賣不賣:「方才那位周大爺,真的要賣房子?」
「賣是自然要賣的。」眼看著那人走遠,聽不到這邊的話了,店小二一邊領著蘇長悅向一個空座位上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那位周大爺,原本家裡是很有錢的。可惜他生性愛賭,漸漸的,就敗落了,如今只剩下一套房子了,還要賣了換錢去翻本……唉!」
店小二重重的嘆了口氣,繼續道:「客人您也知道,進了賭場想贏錢,哪有那樣容易的事?可這周大爺性子執拗,誰也勸不聽,沒辦法。」
什麼性子執拗?不過是賭癮犯了而已。
賭鬼嘛,賭紅了眼睛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賣房子,不過是小意思罷了。
蘇長悅略微遲疑了一會兒,取出一小塊碎銀子遞給店小二:「小二哥,實不相瞞,我是從洛水那邊來的,想在洛城安家,正想著買些房產安置下來。要不,勞煩你給我仔細說說,那人的房子能不能買?價格多少?若真是買了,有沒有什麼麻煩?」
看到銀子,店小二的眼睛頓時就亮了,笑容也真誠了好多:「這有什麼勞煩不勞煩的?客人您要是願意聽,我仔細給您說說就是。」
早上客人少,這店小二把早飯端過來,仔細的把情況都介紹給了蘇長悅。
原來,這位周大爺名叫周伯羽,還是個童生。
他父親是個茶商,一輩子奔波勞苦,賺下了一份不小的家業。
這茶商二十多歲了才成親,快三十了才得了周伯羽這麼一個寶貝兒子。
在周伯羽十歲的時候,他母親生病去世,他父親也未曾迎娶繼室。周伯羽作為獨子,自然備受父親重視,他也聰明,不過十八歲就成了童生。
如果沒有意外,這周伯羽說不定還真能考個秀才或是舉人,可偏偏在周伯羽剛考上童生的那一年,他父親沒了,是在去京都的路上遇到了山匪,整個商隊都沒能回來。
如果他父親未曾去世,周伯羽可以說是前途很是光明。
可惜,十八歲的少年,驟然失去了依靠,也沒了束縛。周伯羽學會了賭博。
剛開始的時候,也許只是朋友之間的嬉戲,可後來,周伯羽上了癮。
家裡的金銀輸光了就賣店鋪,再輸光了賣莊園,莊園都沒有了,他就賣自家宅院。
原本居住的三進大宅院賣了,換成了眼前這個小院,如今,連這個小院子都要賣掉了。
周伯羽原本已經訂了親,本來說好了的,孝期一過就成親,可眼看著他成了賭徒,這親事就不成了。
他那未來的岳家也管過,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道理更是掰開了揉碎了講不知道多少遍,但都擋不住他走向賭坊的路。
這誰還有什麼辦法?
人家也是心疼女兒的,總不能把女兒推進火坑吧?
給了周伯羽一大筆銀子,女方直接退了親。
如今,聽說那姑娘已經出嫁,不過夫家不在洛城。
徹底沒人管了之後,這周伯羽那就真的是放飛自我,基本上是以賭坊為家了,不到沒銀子的時候,絕不出來。
沒了銀子呢,就直接被賭坊的人給丟出來。
然後他再想方設法的去弄銀子。
…………
聽了店小二的講述,蘇長悅對周伯羽家的院子,就更想買了。
不過,看周伯羽方才那副架勢,蘇長悅也熄了直接找他買的念頭,他本來想著不讓中間商賺差價的。
可現在看來,直接去找周伯羽的話,說不定他更吃虧。
畢竟他是初來乍到,貿然找上門去,被周伯羽敲詐一筆的概率,真心不低。
還是得找那個二爺。
這二爺是個牙人,姓王,據說家裡有個堂兄是某個伯府的管家,他的主要業務方面是販賣人口,為大戶人家提供簽約長工、僕役,但像是買賣房產之類,你要找到他那兒去,他也有門路,只需要一點小小的佣金就可以。
在這一片,王二爺的名頭,還是很響亮的。
原主在賣女兒的時候,去過王二爺常去的一個茶樓,如今蘇長悅也打算過去守株待兔。
不過,在去之前,得先買一身衣服。
人靠衣裳馬靠鞍,到哪兒都差不多。
吃過早飯,讓四個姑娘在店裡等著,蘇長悅就先去買衣服了。
直接去的成衣店,撿著中等偏上的衣服先給自己買了兩套,又給小姐妹四個一人買了一套,這就花去了十兩銀子。
好好的洗了一個澡,又換上新買的衣服——蘇長悅頓時就精神了許多,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
雖然臉色還是很黑,手上依然帶著繭子,但他的姿態儀容,和原主比起來,那可就差太多了。
原主再怎麼樣,也是一個古代平民,到了洛城下意識的就畏畏縮縮,不敢抬眼看人。
但蘇長悅可不一樣,哪怕上個世界在古代待了十幾年,可他心底里,依然帶著來自現代的烙印。
他不會蔑視窮人,對權貴也沒那麼尊崇。
所以,真的見到王二爺之後,這位名頭很響亮、眼神也很利的王二爺只一照面,就立刻起身,面上帶著熱情的笑,快步迎了上來:「這位爺,您怎麼稱呼?小的王二,給您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