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立陽帶著顧念又做了幾次檢查，看著醫生那嚴肅的表情，心裡咯噔了一聲。
「病人這是突發性的心臟病，現在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保守治療的作用不大，只能考慮心臟移植了。」
傅立陽的腦子嗡的一下，怎麼會這麼嚴重？
顧念之前不是還好好的麼？
「突發性心臟病的誘因有很多，我們暫時沒辦法判斷，但是患者近期的身體狀況惡化得十分嚴重，還是建議住院觀察，等待合適的心臟源。」
但醫生說完這話，自己都沒有報太大希望，先不說找到一個合適的心臟源有多渺茫，就憑顧念這個身體狀況，恐怕都活不到那個時候。
於是醫生看向對方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憐憫。
「這段時間儘量讓她的情緒穩定一些，如果下一次再突然發作，恐怕就不像這次那麼幸運了。」
顧念因為猜到了這是世界對自己的限制，表現得還算鎮定，可傅立陽就慌了。
不會那麼幸運是什麼意思，顧念這個病沒法治好麼？
顧念她...會死麼？
當死這個字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時，他的神色恐慌極了。
不行，他不能讓顧念離開自己！
就算用盡手段和死神搶人，他也要想辦法讓顧念活下來。
不就是心臟源麼，傅立陽眼裡閃過一絲堅決，憑藉傅家的背景和資源，他不相信找不到。
當務之急，是要儘快將顧念轉移到最好的醫院，找國內外最好的醫生替她治療。
哪怕花上再多的錢都無所謂，他只要顧念活著。
說來也諷刺，之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傅立陽從來沒有在顧念身上花費過什麼，因為他覺得自己遲早會將她拋下，沒有必要對顧念付出太多。
可現在顧念快要死了，他竟然不惜砸下大把資源，企圖將顧念留在自己身邊。
傅立陽心裡閃過這個念頭，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的酸澀。
如果不是顧念鐵了心地要和他分手，他可能永遠意識不到對方的重要性。
有可能過了一年，兩年，等他終於幡然醒悟，再回來祈求對方的原諒時，就只能對著一座冰冷的墳墓，再也於事無補了。
他心裡閃過一絲後怕。
幸好現在顧念還活著，他還有機會彌補對方，只要找到合適的心臟源，顧念就可以活下來。
就在這時，顧念那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心臟移植手術是不是要花很多錢？」
醫生想了想，說道：「算上心源費用的話，大概要幾十萬吧。」
其實手術的費用不是關鍵，心源的稀缺才是大問題，顧念的血型比較特殊，很難配型成功。
或許是被高昂的手術費用嚇到了，顧念臉上閃過侷促，猶豫了很久還是說道。
「要不，我還是不治了吧。」
「顧念！？」
傅立陽不敢置信地看著顧念。
「我沒有那麼多錢，說實話，現在的住院費用我也承擔不起了。」
「如果說治癒的概率沒有那麼大的話，我不想我剩下的日子都在醫院的病房裡白白浪費了。」
「我還想到處看看，想繼續學畫畫，我前面的人生過得很失敗，那至少最後的日子，我想讓自己開心一些。」
顧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她清澈見底的眼裡沒有太多對死亡的恐懼，有的只是遺憾，以及一些難以察覺的悲傷。
醫生看了她一眼，他很少見到這種病人。
大部分知道自己可能有生命危險的病人大多是驚慌的，可像顧念這種面對死亡的坦然，倒讓作為醫生的他心裡也不自覺地有一些敬佩。
他能看出來顧念並不是自暴自棄，而是真的覺得遺憾，她在這世界上還沒能留下什麼值得別人能夠紀念的事情。
傅立陽卻不那麼想，他在一旁差點就要怒吼了。
顧念怎麼可以這麼草率地就下了決定！她怎麼能對自己的身體毫不關心？
就因為錢？顧念沒有錢，可他有啊，為什麼都不能張口問問自己呢？
但顧及對方此刻的身體狀況，傅立陽忍了好久才沒有發作，只僵著一張臉，硬邦邦地說道。
「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有我在。」
顧念卻是奇異地看了他一眼，拒絕道。
「不用了，傅少爺，這是我的事情，你已經做得足夠多了，接下來就不麻煩你了。」
傅立陽頓時就炸了，什麼叫就不麻煩你了，顧念一定要在這種時候把她和自己的關係劃得那麼清嗎？
還是說，顧念對他已經完全不抱希望了。
在她看來，自己是那種冷血到就算看著對方去死，也不會出手援助一下的人嗎？
傅立陽氣得青筋暴起，連胸腔都在劇烈起伏，連醫生都被他嚇了一跳，差點打算報警了。
好半晌，傅立陽才慢慢緩和了自己的情緒，對著顧念好聲好氣地哄道。
「乖，聽話，醫院的事情有我，你好好聽醫生的話，接受治療就行，沒關係的，肯定能治好的。」
是的，肯定會好的。
傅立陽在心裡暗暗發誓不會讓顧念出事，就看到對方臉上出現了一絲茫然，輕輕地說道。
「我只是覺得，沒這個必要。」
她並沒有太強烈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因為她不知道活下來能夠幹什麼。
顧念從小就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在她看來，自己的父母不要她，長大後遇到傅立陽，她還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人生的意義了，可是後來傅立陽也不要她了。
好不容易能夠進到A大學習，得到了金杯獎的獎項，可是轉眼又告訴她，這些全都是因為陸原的憐憫，和她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再後來，就連唯一的朋友，陸拾也離開了。
她大概就是不被需要的吧。
既然這樣，又何必白白浪費那麼多資源去救她，讓她開開心心地過最後這段日子不好麼？
說不定在最後，她反而能找到些意義呢？
這麼想著，顧念的眼中出現了些期待。
她居然在期待死亡。
這個表情讓傅立陽頓時渾身發寒，他可以為了顧念不惜砸下大筆的金錢，去尋找最好的醫療資源。
可如果是顧念自己不想活了呢，那他又該怎麼做，才能挽留對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