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心中有些五味雜陳,她雖然一開始對這些姑娘帶有偏見,但是在聽到夏紫瑩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卻莫名有些難過。
她不知道夏紫瑩是不是天生眼盲,在這個世界,很難想像一個眼盲的姑娘是如何長大,還能學習琴棋書畫的,只怕小時候就會被遺棄吧。
又或許,只是因為她的長相才讓她得以倖存到現在,但是淪落在這種地方,是禍是福也不好說。
雖說百花樓標榜的是賣藝不賣身,但是顧念打心眼裡確實不怎麼相信。
更何況倘若當真有權貴或是那些富家公子看上夏紫瑩的話,她又有什麼能力拒絕呢?
顧念想到自己,苦笑了一下,即便貴為吳國公主,尚且無法掙脫命運的枷鎖,在這亂世之中,女子確如浮萍一般,漂泊不定,無所可依。
夏紫瑩轉緊琴軸撥動琴弦試彈了幾聲,顧念心中一驚,忽然腦子裡就閃過白居易的琵琶行。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單是這幾聲調音,就已經展現出了夏紫瑩卓絕的琴技。
伴隨著一陣喝彩聲,夏紫瑩開始了她的表演。
曲調先是清澈委婉,慢慢地變得激情高昂。
一張琵琶在夏紫瑩手裡竟是千變萬化,包羅萬象,彈奏出了十數種樂器的聲音。
尤其是中間高潮部分的曲調,恢宏大氣,雖只一人彈奏,卻有千軍萬馬之勢,若非顧念親眼所見,斷難相信這是有這麼一個弱女子彈奏出來的,更何況這弱女子還目不能視。
高潮過後,曲調一變,又開始轉向婉約,仿佛在敘述自己悽慘的身世。
顧念聽著,也禁不住產生了共鳴,只覺得胸口隱隱作痛,眼眶眼紅了,眼淚在眼珠子裡打轉。
顧念輕輕拂去淚花,偷偷瞥了下身邊的人。
那個女侍衛畢竟是女子,雖然平時看著剽悍,但這琵琶聲卻也撥動了他的心弦,眼睛也是紅紅的。
而劉哲則眉頭緊鎖,表情有些複雜。顯然他之前對於夏紫瑩的情報也是流於表面,今日一見,頗出意外。
而南宮守望和白傲雪卻很統一地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為了更好地欣賞這動人的樂聲,還是為了摒除雜念,不被絲竹之聲干擾。
只可惜很多時候,人類的感情並不能共通。
即便如此天籟之音,在台下還是有不少的猥瑣男不懂得欣賞,反而是覬覦夏紫瑩的美貌,湊近戲台做一些猥褻的動作調戲夏紫瑩,發出一些噁心的聲音。
好在夏紫瑩沉浸在自己的音樂里,再加上目不能視,反倒是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劉哲嘆了口氣,「有時候正是禍福相依。夏姑娘目不能視物,反倒是不被這俗世打擾,音律方能有如此大成。」
顧念則有點憤憤不平道,「到這百花樓來的不應該都是高雅之士麼,怎麼還有如此不入流的猥瑣之人。」
劉哲搖搖頭,「來此地之人確實以文人雅士居多,但也不乏貴族子弟,甚至王室後裔。這些人品質參差不齊,自有飽讀詩書之人,也有囂張跋扈慣的了。這百花樓畢竟是打開門做生意的,對於有錢的客人,沒理由拒絕。」
說話間,有兩個客人竟擅自爬上戲台,下面一片譁然之聲。
這在百花樓可是大忌諱,夏紫瑩身邊的侍女忙上前攔在面前,阻止他們靠近夏紫瑩。
那兩個客人一把就把那侍女推倒,嘴臉念叨著,「我倒要看看那麼一個美人兒是真瞎還是假瞎?」
口齒含糊不清,顯然已經喝高了。
顧念臉色一變,就想站起來,劉哲突然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冷靜,壓低聲音道,「這裡龍蛇混雜,本就是是非之地,我們儘量不要引人注意。放心吧,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自由人解決。」
果然,隨著女侍一聲尖叫,夏紫瑩收起了琵琶,她雙眼平視那上來的兩個客人,雖然看不見,但是聽聲辯位,看的位置確實沒有錯。
她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情況,面不改色,只是淡然道,「兩位公子,此處是表演用的戲台,還請下去,以免影響到其他客官。」
上台的兩人一個是圓胖子,一個是瘦高竿。
圓胖子搖搖晃晃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兩個是公子,你是不是看得見,假裝看不見?」
夏紫瑩一聽就知道這明顯喝高了再鬧事,但她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兩位公子喝多了,來人,先扶他們下去休息。」
這時台下上來四個壯漢,他們是百花樓的保鏢,身強體壯。要知道像這種喝醉了鬧事的,每天都有那麼幾個。
若是連這都處理不了,百花樓也就不可能在越國屹立那麼些年了。
就聽怦怦幾聲,那四個壯漢竟然從台上跌了下去,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是練家子。
四個壯漢確實沒有準備,被摔了個措手不及,不過很快都又爬了起來。
下面的客人一陣騷動,但是很快又來了五六個打手,這次他們手上拿了武器。
那瘦竹竿笑道,「你們……你們知道我們是誰麼?還敢對我們動刀子了吧。」
下面一個壯漢道,「不管二位是誰,只要來了百花樓就要遵守我們百花樓的規矩。不守規矩就出去。不要逼我們動手。」
那瘦竹竿搖搖晃晃地從懷裡掏出一塊牌子,眾保鏢本還想一擁而上,卻一下子愣住了。
他們面面相覷,卻無人上前。
顧念遠遠看去,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
劉哲嘟了下嘴,「我現在認出這兩個臭小子是哪兒的了。」
顧念心下吐槽道,劉哲竟然說這兩個是臭小子,明明自己年齡也沒打多少。
不過想到他身為鳳麟君,越王之弟,論輩分可能確實挺高的。
她還是問道,「他們是誰?」
「那個胖的是當今右丞相之孫,呂昱,在朝中也有個閒職,品味還不低。不過也沒見他上過幾次朝,純粹借爺爺的光罷了。至於那個瘦高個稍微好點是我們左將軍之子,杜立,現任內城禁衛軍的一個小頭領。打仗算有兩把刷子,沒有太丟他父親的臉。他那的那令牌是內城禁衛統領腰牌。這玩意官職不大,卻有實權,不好得罪。」
顧念低頭看去,只見老闆娘匆匆趕了過來,「原來是杜統領啊,好久沒來了,今天又帶了朋友來啊。」
杜立口齒還是有些不清,「老闆娘……我也算是常客了,這不是聽說你們新來的姑娘不錯,特地帶了呂公子前來捧場。你可知道呂公子是……是誰,那是當今右丞相之獨孫。你們難道還要對他動刀子?」
老闆娘堆著笑臉,「這些下等人沒見過世面,衝撞了二位,我這就讓他們道歉,今天單子全給二位免了可好。再找兩個姑娘,好好唱幾支小曲給兩位做補償。」
胖乎乎的呂昱指著夏紫瑩道,「這就不必了,我們就要她,她陪我們兩個開心開心就好。」
老闆娘道,「夏姑娘只表演,不陪客,她眼睛不方便,怕是掃了兩位喝酒興致。我再給你們尋幾位姑娘可好?」
杜立擺擺手,「少給老子來這套,今天就要她了。老子就好這口。陪我們兩個喝幾個怎麼滴。就是呂公子睡了她又怎麼,一個妓女罷了,還裝清高。」
他此話一出,眾人臉色都變了,老闆娘臉上也掛不住。
但是其他食客都是敢怒不敢言,雖然其中不乏貴公子,但是也沒幾個願意為了一個盲女同時得罪左將軍和右丞相的後人。
夏紫瑩即使脾氣再好也等不下去了,站起身來道,「小青,先扶我下去。」
旁邊那侍女忙上前扶住她。
杜立身子一晃擋在她倆面前,他酒喝得多了,身法倒是沒變差。
「我說過你們……可以走了嗎?敬酒不吃吃罰酒。」
眾保鏢望向老闆娘,也不知道該不該動手。
老闆娘臉色有點為難,似乎在斟酌哪個更重要一點。
僵持中,只見又有一個人徑直跑上戲台,他直接就走向杜立。
杜立醉眼朦朧,還沒看清咋回事,臉上就直接挨了一拳,摔倒在地。
眾人又是一片譁然。
劉哲眼睛眯起,微微一笑,對著顧念輕聲道,「我們要找的正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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