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釗在一樓準備禹喬的晚餐,被霍父霍母主動找上門來了。
「怎麼?不請我們進去?」霍父不笑的時候有上位者的威嚴肅穆,但現在一笑,眼角的魚尾紋沖淡了這股威嚴。霍母挽著他的手,笑得端莊雍容。
「沒有,只是很久沒有見到你們了。」霍釗轉身讓出了門口的路,示意他們進來。
「臭小子,」霍父進來後,輕輕一拳砸在霍釗的肩上,笑道,「一回來,還不先來看看我們。還要我們這兩個老人來看你。」
霍母細細打量了霍釗一番,偷偷拭了眼角的淚:「你無事就好了,之前在A市失去聯繫後,我和你爸都擔心得不行。」
霍母聞到了廚房飯菜的香味,面露幾分驚訝:「你學會做飯了?」
霍釗低頭看著她眼角的淚光,嘴角的笑有些怪異。
如果他沒有忘記的話,他似乎在十六歲的時候就親手為母親做了一碗長壽麵。
「嗯。」他收回目光,冷淡地回應。
「真是長本事了!你小子異能全系十級都在基地傳遍了,真是給你爸長臉。」霍父坐在了沙發上,「也不早點來基地,聽銘生說,他還是在S市那碰到你了。怎麼,如果沒碰到銘生,你就不到這裡來了?」
霍父的臉上還是笑著的。
霍釗站在一旁,為他們倒了杯溫水:「不是。」
「我們阿釗長大了,」霍母捂著嘴笑,「他有自己的想法啦!你個老頭子,就別管著他了!」
「聽說你身邊還帶著個漂亮的小姑娘,她應該在樓上休息吧!難怪不回家裡住,」霍母看了眼二樓,打趣道,「到底是長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霍釗只是淺淺地笑著。
「要在這裡用晚飯嗎?我多做幾個菜。」
「這倒是不用了,你弟弟還在家裡呢!我和你爸就是過來看看你,順便喝口茶。」提起了小兒子,霍母的笑更明顯了些,「你弟雖然才六歲,卻也覺醒了水系異能。當初建設基地,他還那么小,也被你爸拉出去做貢獻。真是的!」
她嗔了一眼霍父。
「哈哈哈,這可不是我逼他的。是那小鬼頭自己說要去的。」
「是嗎?」霍釗也找了沙發坐下,聽著他們滔滔不絕地講著小兒子的各種壯舉。
霍母有些意猶未盡,但一看窗外天色暗了,就忙說著要離開。
「你弟弟親我,要是我再不回去,他可要嘟起那張小嘴,說媽媽偏心哥哥了。」
玄關暖黃色的燈光柔和了她的五官,模糊了她臉上的暗紋,時間的界限似乎也被打破。此刻四十多歲的霍母在霍釗眼裡,還是他年少時那副溫柔美麗的模樣。
「過幾天,記得帶上那姑娘回家吃飯。」
她朝霍釗眨了眨眼,攬著霍父的手臂,上了一輛黑色的小汽車。
青年霍釗和少年霍釗似乎跨越了時空,在此刻重合。他也是這樣目送著自己思念許久的父母一次次離開,也知道那句「過幾天」只是句用來應付外人的客套話。
他安靜地站在門邊,直到看見那輛黑色的汽車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才伸手關上了門,關上了對他們的最後一次期待。
這是最後一次。
他閉著眼,靠在門上,拼命地回想前世他喪屍身份暴露後,霍母滿臉的失望和霍父眼裡的算計。
不要再抱有期待了。
這是最後一次。
他沉溺在前世的絕望和痛苦中,直到一個清亮的嗓音把他從記憶的深海中拉回。
「他們走了嗎?」
玄關處正對著通往二樓的樓梯,他看見穿著熊貓家居服的女孩從二樓樓梯盡頭探出個頭來,狗狗祟祟的,像一隻試圖幹壞事的小貓。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就不自覺地上揚了幾分:「走了。」
「走了就好,」女孩鬆了一口氣,從二樓那下來,「真是的,絮絮叨叨,講了一大堆廢話,不知道有人在等著吃飯嗎?」
「你餓了,可以直接下來吃。」
「我才不想跟別人打交道。」禹喬皺了皺鼻子。心思深沉的中年人,最難打交道。
她一句話就把霍父霍母歸類到了「別人」這一欄。
霍釗卻笑得開心。
他摸了摸禹喬的頭髮,在她手上塞了個沾著水珠的蘋果:「等一會,我再做幾個菜。」
吃飯的時候,禹喬吭哧吭哧地啃著霍釗做的泡椒鳳爪,霍釗在一旁翻著《教育心理學》。
「有時候,我還真想讓他們看看這些書。」霍釗的手指搭在書角上,突然開口。
禹喬專注啃雞爪,沒有回覆他,他卻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我小時候,他們就很忙。我是在爺爺家長大的,他們每年看我的次數都很少,但都會滿足我的各種要求。我想要什麼,他們就給什麼。我那時間以為他們愛我,到後面才知道,對於他們而已,能用錢解決的都是小事。他們重要的不是錢,而是時間。」
「等爺爺去世後,我無處可去,只能回家,還沒與他們親近幾日,就被扔去了寄宿學校。」
他說著,看了眼禹喬。禹喬沒搭理他,他也不惱,還替禹喬夾了一筷子的蔬菜:「別淨吃肉。」
「後來,他們不忙了,生了個弟弟。他們能為了他,浪費一個星期的時間做各種很快樂但卻沒有意義的事,卻不願意花半天的時間去參加我的家長會。」
「我弟弟其實也挺喜歡我的,但我嫉妒他。」
「我的家裡沒有我的牙刷,沒有我的專屬碗筷。我就像是個借住他們家的客人,他們闔家歡樂,我也只能看著。我和那個家格格不入。可明明都被當做外人了,他們卻還試圖用血緣來控制我。」
霍釗說完這番話後,就一直沉默著。
禹喬都把飯菜吃完了,他才幽幽地突然冒了一句話出來。
「如果犧牲掉你一個人,可以拯救全世界,你願意嗎?」
禹喬放下了被舔得乾乾淨淨的碗,她的嘴角處還粘著一粒米飯。
「不願意。」她說得格外果斷。
霍釗倒沒想到她會回答得那麼快,凝視著她的眼睛:「我住在大院,也見過不少軍人。我問過他們這個問題,他們都回答願意,他們也的確那麼做了,為了民眾安全而甘願付出自己生命為代價。」
禹喬衝著他微微一笑,她的眼眸在燈光下閃爍著神秘的光。
「我敬佩那些人,但我不願意。」
「世界很重要嗎?反正它已經爛透了,毀滅掉也無所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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