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後,沈硯並沒有在家裡待很久。
他在春節零點之時,又一次刷到了封屹的朋友圈。
城堡似的房子,極致爛漫的煙花,還有禹喬模糊的背影……
他對金錢的渴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他比之前更加急迫地想要掙到更多的錢。
面對沈硯提早離家的決定,沈父倒是很高興,還特別殷勤地借了鄰居王大媽家的麵包車,帶著沈母、沈海一群人,把他送到了火車站。
火車站的人多,沈硯就沒有讓他們下車,怕他們被密集的人群嚇到。
沈父也主動下車,幫沈硯把行李箱從車的後備箱裡拿下來。
「你媽懷孕了,我想給她整點有營養的,這樣也對肚子裡的孩子好。」沈父憨笑著,雙手合攏,有些拘束地放在了身前,「能不能每個月再多轉五百錢來啊?」
沈硯停下動作,眼睛定定地看向他。
沈硯對自己父親的態度很複雜。
沈硯一方面厭惡他,不滿他的大多數行為,但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有點價值的。
如果沒有沈父在家看著母親等人,他也不會這麼放心地離開這裡去賺錢。
沈父雖然不工作,但也沒有什麼不良的嗜好。
「好。」沈硯答應了下來,「補營養是要補的,但別補過了。」
沈父臉上的皺紋舒展:「我命還是好的,生了個這麼懂事的兒子。」
他還想拍拍沈硯的肩膀,彰顯他倆父子之間的情誼,但卻被沈硯躲開。
沈硯沒有時間陪沈父演著相親相愛好父子的戲碼。
沈硯拎著行李箱正要走,又被沈父及時叫住了。
他還拎著一個沉甸甸的黑色塑膠袋遞給沈硯:「給你買了些蘋果,路上吃。」
「我不需要,留給家裡人吃吧!」沈硯表情淡淡,他的路程不算輕鬆,帶著一袋這麼重、又容易碰爛的水果對他來說是個負擔。
「買都買了。這不是怕你路上餓著?」沈父憨厚一笑。
又來了。
又是這種好父親的做派。
沈硯的眼底瀰漫著濃重的陰霾。
又推脫了幾次,直到沈父說這是沈海特意給他買的,沈硯才不再推脫。
他也是現在才發現,坐在後排的沈海一直用一種滿是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正要說出口的拒絕最終還是化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沈硯接過了那袋沉甸甸的蘋果,走到了車窗前:「大海,是你買的嗎?」
沈海樂呵呵地點了點頭。
「你哪來的錢?」沈硯知道沈父是不會放心把錢交給沈海的。
「賣,撿—撿東西去賣。」
沈硯想起了堆積在小院子裡的廢棄紙箱和塑料瓶。
「吃,」沈海指了指黑色塑膠袋,「你!吃!」
「好,那我把這一袋蘋果都帶走了 。」沈硯勉強勾出一抹笑,「謝謝大海。」
告別家人後,他拎著那一袋沉甸甸的蘋果進了車站,上了火車,黑色塑膠袋的帶子在他的手心留下暗紅的勒痕。
火車過道狹窄,他將書包和行李箱放在了上面的貨架上,把那一袋蘋果就壓在自己的腿上。
沈硯抿了抿唇,打開了那個黑色塑膠袋。
看著滿袋子或發皺或起黑斑的蘋果,他沒有絲毫的意外。
畢竟,一個傻子能懂些什麼?
那個賣給沈海爛蘋果的店家就是這樣想的吧!
沈硯數了一下。
十四個蘋果里,三顆正常,十一顆腐爛。
那十一顆腐爛的蘋果上都有著黑色的斑點,即便剔除了,都無法繼續食用。
他可以把這十一顆蘋果完全扔掉,罪惡感與愧疚感化作了沉重的秤砣,一直死死壓在他的心上。
這迫使他沒有扔掉這些爛蘋果。
沈硯很無力地想,他們就是用這十一顆腐爛的蘋果拴住他的。
路途遙遠,沈硯中途從這三顆外觀正常的蘋果中挑出了一個,去洗手池洗乾淨,用紙巾擦乾了表面水分,打算把它當做自己的午餐。
他才咬了幾口,卻品出來一股怪味。
原來,他隨手挑出的蘋果雖然外皮漂亮,但卻已經從裡面就開始腐爛了。
他看著發黑的蘋果果肉,突然笑出了聲。
是在笑自己倒霉?
是在笑那個商家居然黑心成這樣?
是笑命運不公?
還是在笑無能至極的自己?
他笑著笑著,眼眶裡卻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一個用盡全力偽裝的蘋果,芯都是爛的,外觀再好看也沒用,正如他一般。
——
開學過後,對禹喬而言,她的生活並沒有發生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還是照常吃吃喝喝。
封屹也會時不時開車到G大,繼續給她送這送那的。
封屹來得勤了,沈硯卻肉眼可見地變得越來越忙,儘管去實習了,但他還是堅持每日抽出時間跟禹喬相處,只是眼睛下的黑眼圈卻明顯了許多。
文梓靈卻被英語四六級給搞瘋了。
她不止一次,跟禹喬吐槽過,說早知道在換回靈魂之前,就讓季臨州幫她先考英語四六級。
禹喬看了她寫的英語翻譯,都和徐穎她們笑瘋了。
「自改革開放」成了「from 1978」,「鄭和是著名的航海家」直接被她改成了「鄭和是一個很有名的人」,「四合院」翻譯成了「a big house 」。
文梓靈本人還振振有詞:「就是這樣翻的啊!我之前聽一個老師說了,遇到想不起來的單詞,就去用這個單詞的上位詞去代替它。」
「航海家的上位詞不就是人嘛,四合院不就是一個北京的房子嘛!」文梓靈不滿地去要拿禹喬的翻譯,「都笑我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翻譯?」
她瞥了眼禹喬的試卷,咧嘴一笑:「還笑我呢?把皇宮翻譯成[the biggest boss’s big house]的人居然還敢笑我?」
禹喬囔囔著:「怎麼了,怎麼了?這叫靈活性強,你們學英語學得太死板了,都成了英語的奴僕。而我不同,我這是成了英語的主人,把死板的英語給用活了!我分明是個天才!」
徐穎和溫思思捂住了自己的卷子,在一旁偷著樂。
「話說,靈靈,」玩笑過後,徐穎無意識的幾句話,讓文梓靈心漏掉了一拍,「你還是這個學期比較好玩一點。你上個學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悶悶的,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