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昕哥哥。你就真的能保證你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嗎?」蘇南絮質問道,「只要遠昕哥哥想,蘇府就會幫你。」
「蘇南絮,住嘴。你知道你如今的想法有多大逆不道嗎?但凡你今日說的話被有心之人知道,你們蘇府都保不住。」宋遠昕怎麼也沒有想到蘇南絮竟然會抱有這樣的心思,一時難以置信。
蘇南絮輕笑出聲,冰雪消融,溫柔體貼都只是浮於表面的偽裝,看向宋遠昕的眼神複雜不明。
「遠昕哥哥,如果不是你猶豫寡斷,我也不會走這一步險棋,我可以老老實實的當我的太子妃……」
「千里迢迢的去求師學醫,不是因為我菩薩心腸想要濟世救民,而是我不想你為了玉瑾的病自哀自怨。違抗做太子妃的聖旨,不是因為我野心勃勃而是我心悅於你,想和你像長公主和護國公一樣的一生一世一雙人。遠昕哥哥,若我說我沒有失了貞潔,你願意娶我嗎?不是妻也沒有關係。」
蘇南絮所有的瘋魔都緣於年少時的愛戀。
宋遠昕罕見的沉默了下來,他給不了蘇南絮承諾,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如何,他們之間也只能是止步於此而已。
「南絮,抱歉,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宋遠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勇氣,連他也分不清楚自己是騙蘇南絮還是在騙自己。
「宋遠昕,你這是愚忠。」蘇南絮斥罵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陛下是什麼樣的性子你們豈會不知,他容不下你們宋家的。即便是有長公主和玉瑾,你也不妨礙陛下借刀殺人。難道要真的到了那一天,你帶著你的愚忠讓宋家幾百口人一起送命嗎?」
宋遠昕悠悠的嘆息一聲,輕微的好似隨著冷風四散開來,蘇南絮差點都沒有聽到。
宋遠昕輕聲的回道:「君要臣死,臣不能苟活,宋家可以愚忠也可以陷陣殺敵,但獨獨不能背負謀反叛亂的嫌疑。」
宋遠昕望著蘇南絮的眼神就好像再看著自家頑皮了些的妹妹:「南絮,既然你選了姜明淵,那就好好過下去吧。其他的都不是你該想的。」
「你什麼意思?」蘇南絮厲聲質問,眼角卻是克制不住的紅了。
「南絮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在我心裡是同妹妹一般的存在。」宋遠昕想了下又道,「大婚的時候我會去的,還會備上一份厚禮。」
「宋遠昕。你就真的一點都沒有動心過嗎?哪怕一點點。」蘇南絮終是沒有忍住問出了口。
宋遠昕迴避了蘇南絮的問題:「夜深天寒,南絮還是早些回去的好。不然伯父伯母該擔心了。」
蘇南絮努力抑制著內心的悲傷,牽動嘴角,露出了往日人前溫柔體貼的模樣。
「好,很好,非常好,宋遠昕,從此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你守你的愚忠,我做什麼闖了什麼禍都不用你來管。」
蘇南絮轉身離去,背影決絕。
宋遠昕低頭站在原地,沒有給出答覆。
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里,又怎麼可能一絲一毫的私心都沒有動呢,只不過是不可以罷了。
宋遠昕悄咪咪的跟在了蘇南絮的身後,直到她回了左相府才放心的離去。
蘇南絮走的是後門,繞過河池和涼亭,踏上游木長廊,再走不久就是一處庭院。
院子雖然說不上是富麗堂皇的,卻也是算得上小巧別致、極富雅致。院中種滿了開得正艷的紅梅,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崎嶇小路穿連其中。去時還未下雪,此時卻是又開始飄起了細碎的雪花。
蘇南絮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院中,卻是沒有發現自己房間還亮著燈火。
蘇南絮推門而入時,看到左相遙遙坐在椅子上,桌邊的茶水都已經涼透,也不知是自己一出去就來了,還是發現自己出去了才來的。
「爹爹。」蘇南絮有氣無力的問了句。
「見過宋世子了。」蘇長明的語氣篤定,好似早就知道蘇南絮是幹什麼去了。
自己的女兒是個什麼性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幼年之時能為了宋遠昕而愛屋及烏宋玉瑾,吵著鬧著的要去學醫,不讓去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絕食明志,後面更是很果斷的要離家出走。
本以為她學成歸來心性會沉穩下來,沒有想到還更加的變本加厲,她也就仗著自己只有她這一個女兒才敢這麼胡作非為了。
這次更是為了不做太子妃而兵行險招的自毀清白。
即便太子殿下再如何的好,他也是心疼女兒不想她再宮裡拘束著,他的女兒啊,心有鴻浩之志,哪是那拘泥於後果勾心鬥角的籠中雀,所以他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的縱容了女兒。
→
蘇長明嘆息一聲,勸解的道:「多少年過去了,宋世子要是會娶你的話,也不會等到陛下賜婚的聖旨下來。宋家若是真的娶了你,就是冒著被陛下滅門的風險了。」
蘇南絮在宋遠昕面前憋著口氣,死都沒有落一滴眼淚,卻是因為父親的幾句話而梨花帶雨的紅了眼眶。
「我可以不做宰相小姐,只是做個無名無份的妾室也不可以嗎?」蘇南絮委屈的道。
蘇長明看著自己足智多謀的女兒困於情愛之中也是無可奈何,他就這麼一個女兒,還能怎麼勸呢。
「宋世子的婚事只能由陛下做主,你看看。即便是太子殿下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他也是不能如願,更何況是臣子呢?」
蘇南絮雖然愛慕宋遠昕多年而無果,卻也是個不會困於此的奇女子了。眼含淚水,語氣卻是冷然:「他不仁,為什麼我就不能換一個仁義的坐上去。」
蘇長明好笑,也不責怪的道:「這天下都是以男子為尊,可憐我絮兒空有宰相之能卻又無處可用啊。」
「爹爹不生氣?」蘇南絮也是沒有想到蘇長明聽了自己大逆不道的話竟是一句責罵都沒有。
「為父說什麼?」蘇長明疑惑道,「為說了你就不做了嗎?我為父說了你就不說了嗎?你什麼心性為父還不清楚嗎?你都敢違抗聖旨了,還有什麼不敢說。」
「爹爹。」蘇南絮喊道。
「你娘走得早,爹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了,別把自己做沒了讓為父白髮人送黑髮人,為父就得燒高香了。」蘇長明感慨的道,「過幾日就要嫁人的人了,別想那些沒用的的事兒了,該忘記早些忘記的好。」
蘇長明,說完就起身準備離開:「爹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這世道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圓滿的。」
蘇南絮送走了蘇長明,呢喃細語的道:「會心有不甘是因為我站的還不夠高。」
蘇南絮雖然是閨中女子,卻是帶了無窮的野心,不然也不會把主意打到楚國的質子身上。
宋遠昕一心都是為了夏國,為了陛下,為了宋家,那她就要讓宋遠昕看看,楚國沒了,姬氏還留不留宋家。他的愚忠只會害了他們宋家。
幾日後——
左相府的大小姐和楚國質子姜明淵大婚,姜明淵入贅蘇府。
「我跟你說啊,那個蘇小姐還真的是可憐,明明該是太子妃的,卻是被那個兵部尚書家的那個善妒的小姐害得失了清白,只能嫁給這個一無是處的楚國質子。」
「誒誒誒,你可別說了,這要是讓人聽到可是要殺頭的。」
「這事本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太子殿下都沒有說什麼,還給這位蘇小姐全權操辦了婚禮,還添了不少嫁妝呢,說是十里紅妝都不為過的。」
「啊?太子殿下心裡不膈應嗎?」
「太子殿下光風霽月,謫仙下凡,自然是不會計較這些的。」
「就是就是,我們太子殿下那可是謫仙一般的人,得配傾國傾城的美人才行。」
「說的有道理,不過啊我們京城的美人好像是熙小郡王吧?那不是賜婚給了國師大人嗎?」
「熙小郡王再好看也是個小孩呢,要我說還是要別國的公主來陪太子殿下的好。」
「誒呀,是是是,我們趕緊去湊熱鬧吧,現成的樂子不看白不看啊。」
宋玉瑾在馬車裡聽著那幾個小人在那裡嚼舌根,差點沒有忍住就衝下去算帳了。
宋玉瑾憤憤不平的道:「真是豈有此理,別讓我再遇到他們,不然我……」
「不然你要做什麼?」鍾離沐反問出聲,「你今日可是代表著陛下來的,可別把你南絮姐姐的婚禮給搞砸了。」
宋玉瑾想起來了正事兒,默默忍下來了,說的在理。
「可是……太子表哥有毛病的吧,皇舅舅都說了讓他避嫌不要操心這件事兒了,他怎麼還摻和進來。」宋玉瑾抱怨的道。
「許是愧疚吧。」鍾離沐敷衍的道。
「愧疚?」宋玉瑾不明所以,「愧疚什麼啊?太子表哥和南絮姐姐都是受害者才對,他們又沒有做錯什麼,明明是那個尚書小姐的錯,怎麼到頭來被議論的卻是太子表哥和南絮姐姐他們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們的身份都擺在那裡,天作之合卻是出了這樣的變故,哪邊都看不過去的。」鍾離沐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