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20)

  烏雲在空中逐漸消散,炙熱的烈陽又重新出現在高空,日光照耀著地面上奄奄一息的惡魔與神明,那張被人們牢記的屬於「和平」的面容讓他們不住地驚呼出聲。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悽慘的神明,或者說這樣悽慘的「和平」,有誰會對友善的和平做出這種事呢?

  原本不可協調的戰爭暫時平息,人們心中被裹挾的暴虐從剛才開始就在不斷消減,鮮血依舊在刺激著他們的感官,但想要廝殺的欲望卻逐漸消失。

  人們聚集在受傷的神明身邊,想要幫忙的雙手卻不知道從哪裡落下,更何況神明的身邊還有惡魔,他們畏懼惡魔會給予自己嚴重的傷害。

  「這是誰幹的?」

  「天哪,太可怕了,和平若是被折損,我們將永無寧日!」

  「到底是誰這麼殘酷!賜予我們戰爭還不夠,竟然連仁慈和善的和平都不放過!」

  「一定是惡魔!是那些邪惡的惡魔!」

  ……

  吵鬧的人群滿是憤慨,他們站在一旁,但即便是他們心中的「和平」在面前折損,即便那隻惡魔同樣傷痕累累無法動彈,他們依舊顧慮著不曾向前。

  那是人類刻在骨子裡的「謹慎」,一種足以磨滅仁慈神明好意的小心,也是對妄想幫助愚蠢人類的神明最好的警戒。

  助人者被冷眼旁觀,就是對神明最好的諷刺與背叛。

  好在最初的神明們早就已經看清了人類的不堪,他們收起多餘的慈悲與憐憫,重新站立在高不可攀的地位,遠離卑劣的人類是他們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

  「好好瞧瞧你們所崇敬的神明。」

  賽爾納斯撤開身上的偽裝,惡魔與金髮神明重新出現在世人的面前,他並不意外人類的令人寒心的行為。

  惡魔將他的神明環抱在胸前,張開的黑色翅膀依舊舒展著打開,就像是金髮神明身後生長出了屬於惡魔地羽翼。

  突然出現的兩人讓下方本就不平靜的人群不斷驚呼,他們中還有人記得這隻詭異的惡魔和那個被他們虐殺的神明……

  不,這樣說也不對,他們並不曾殺死過神明,也就不存在虐殺一詞。

  對!神明是不會被殺死的,那麼躺在地上的「和平」也會在新的一天重生,完好無損的重生,他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人們放下了為數不多的擔憂,手握利刃全身心地關注著來者不善的惡魔與「戰爭」,他們隱約猜出現在的一切場景都是面前兩人造成的,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麼?!

  賽爾納斯並不想再與這群蠢貨交流,他指揮著爬行的黑蛇將地上的瓦拉諾拉起,尖利的獠牙直直對著戰爭的脖頸。

  當守門人賜下的毒液刺入神明的身體,他將墮落至沼澤之下,永遠不能回歸阿斯萊德。

  「告訴他們你們掩埋的真相或者讓我來幫你。」

  惡魔的警告在瓦拉諾的耳邊響起,他艱難地睜開雙眼對上那群驚恐地望向他的目光,這些往常總是崇敬地向他祈禱的人類,這些原本滿眼感激的人類……

  他們站在他的身邊,滿眼驚恐的妄圖逃離,他是他們心中偉大和善的「和平」,但是此刻竟然沒有一個人向惡魔求饒,甚至連一絲想要救他的意圖都沒有。

  瓦拉諾腫脹的雙眼只睜開了一道縫隙,但只是這樣小小的細縫就能讓他看清人類最真實的本質,還真是諷刺。

  既然是這樣那他當初捏造那麼多的「事實」與阿爾瓦拉那傢伙交換身份有什麼意義呢?他覺得只要自己表露出和平並未在戰爭中幫助他們,或許也能達到一樣的效果。

  「人類是精緻的利己主義,但是他們會將自己包裝的很好。」

  「他們用弱勢的外表收穫同情,用悲憫的哭泣掩蓋冷漠,用玩笑的話語傳出令人惡寒的謊言,最後為所有人貼上令他們滿意的標籤。」

  「人類就是這樣一種噁心又弱小的生物,卻總想來操縱別人與神明。」

  智慧神的話語在耳邊不斷響起,原本覺得這些話語危言聳聽的戰爭在這時卻懂了他的含義,在某些方面,智慧神確實比他要懂得更加透徹。

  瓦拉諾嘴角咧開一個惡意的微笑,他忽然很想看看這群傢伙知道自己最開始折磨的一直都是渴求的和平時會有怎樣的反應,震驚?驚怒?還是後悔,害怕?

  還真是令人期待啊。

  瓦拉諾的喉間發出難聽的「嗬嗬」聲,像是病重的老人一般艱難喘息,他緩慢地笑出聲,在無數雙驚慌疑惑的目光中揭開這個百年最大的騙局。

  「還真是……愚蠢的人類……」

  他的話語有瞬間的停頓,但是馬上就又接了上去,「你們不是熱愛……和平嗎?」

  瓦拉諾的喉間發出刺耳的笑聲,「和平就在那裡……在惡魔的懷裡……」

  「我要恭喜你們,將他推向惡魔的懷抱……」

  戰爭的聲音中滿是惡意,「你們永遠也不可能擁有真正的……永久的……和平。」

  聽到這話的人類面面相覷,並不明白戰爭話語中的意思,或者說可能明白了但他們並不敢相信。

  他們從不會認錯神明,和平就應該是現在這個滿目瘡痍的神明,怎麼會是那個被他們折磨最後與惡魔為伍的金髮神明?這不可能!

  人類拒絕相信戰爭的話語,他們自以為善意地替戰爭尋找藉口。

  「和平被惡魔威脅,竟然被迫承認並不屬於自己的罪孽。」

  「邪惡的惡魔妄圖以這種方式獲得我們的信仰,我們不會讓他得逞!」

  「這是拙劣的謊言!這是卑賤的手段!」

  ……

  戰爭驚愕地看著人類逐漸義憤填膺,他想過無數種人類可能擁有的反應,唯獨沒想過這種情況。

  他們並不接受慘烈的真相,他們只會相信自己認定的事實,誰也無法改變,即便是最初為他們種下謊言的自己也不行。

  他還是低估了人類的下限,他們永遠不會承認和接受自己的錯誤,哪怕會因為這個錯誤付出巨大的代價,他們也會不斷地自欺欺人下去。

  「很好……」戰爭大口喘息,艱難的大笑出聲,「就是這樣……你們會永遠這樣……」

  永遠的卑劣與低賤,沒有尊重,沒有善意,像螻蟻一般繼續被玩弄於股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