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11)

  烈日不斷灼燒著乾裂的地面,震天的叫喊伴隨著滾燙的熱浪在這片天空中不斷迴蕩,不斷噴灑的鮮血順著鋒利的劍刃餵養貪婪的土地。

  人類站立在紛爭亂起的土地,乾涸的土地滋養不出嬌嫩的花朵,枯萎的樹木揮舞著乾裂的扭曲的枝幹,它們配合著紛亂的戰火在狂暴的風沙下搖晃,最終為死去的英雄落下最後的勳章。

  「我們為和平廝殺!我們為生命戰鬥!」

  「神明躲藏在空中裝聾作啞,他們放任戰爭與惡魔勾結,埃爾文達成為永久的戰場!」

  「只有拼命地廝殺才能換取生命,瓦拉諾曾在神殿中降下預示,長劍與焰火是永久的伴侶,只有勝利才能避免死亡!」

  ……

  戰士們揮動著利劍為自己不斷打氣,戰鬥永不會停歇,但英雄會不斷出現,他們終將死在熾熱的戰場,伴隨著飛揚的黃沙與永久的不甘。

  人類的戰場一片火熱,而天空之上的阿斯萊德神地中戰爭與智慧在神殿之中交談,瓦拉諾心情愉悅地走向屬於智慧神阿爾卡納的神殿。

  一進殿他就看見了那張印刻在神殿中的棋盤,那是智慧神的物品,可以操控埃爾文達那群不長腦子的人類,現在不斷紛擾的戰爭也有這傢伙很大一部分的功勞。

  「你還在下棋?」瓦拉諾來了興趣,他伸出手指妄圖去撥動棋盤上早已安放完成的棋子,但無論他怎樣用力黑棋依舊一動不動。

  還真是如同智慧神一樣的無趣僵硬。

  「阿爾卡納,叫我來幹什麼?」

  瓦拉諾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坐在智慧神的對面,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不耐,他正開心地同那群愚蠢的人類「愉快」遊戲,智慧神飼養的禿鷲就順著腐臭的氣息尋找到他的蹤跡,喚他回到阿斯萊德。

  「阿爾瓦拉被人救走了。」並未理會瓦拉諾無禮的態度,阿爾卡納語氣很是平淡。

  「什麼?!救走?誰敢救他?!」

  瓦拉諾的表情有瞬間的扭曲,高漲的怒火讓他舉起手臂敲打在晶石製作的桌面,「砰」地一聲巨響激起殿外進食的禿鷲,它們發出難聽的聲音飛向高處的殿頂。

  戰爭向來與和平勢不兩立,瓦拉諾沒想到在眾神取締和平的時候,竟然還有人敢去拯救那個天真愚蠢的神明。

  瓦拉諾異常生氣但也依舊察覺出了不對,看著面前淡定的智慧神,他強自冷靜,冷笑著發出質疑,「你看起來倒是一點兒也不著急。」

  「著急有什麼用?」智慧神將手上的白棋落在另一個白棋的對立面。

  而伴隨著棋子的落下,埃爾文達東部邊緣的王國國王在深夜坐起,他表情痛苦地下床走到書桌前,提起的羽毛筆仿佛有千萬斤的重量。

  國王在月光的照映下寫出戰爭的指令,守衛在門口的侍衛跪立在地面,他接過上著火漆的信封,國王的指令在黑暗的夜晚傳遍整個東部邊緣。

  自此,唯一一個還在修整的國家也加入了這場神明操控的戰爭中。

  瓦拉諾冷眼看著這個被人類崇拜的智慧神將生命玩弄於股掌之間,所以說阿爾瓦拉才會同他們格格不入。

  愛情神阿爾利恩曾為了自己的情人陽光神索拉達斯殺掉所有在晨曦中被日光照耀的人類,而這樣惡劣的行徑最後卻嫁禍給了沼澤之下的惡魔莉莉絲。

  天空神艾爾迪斯陰晴不定,常常因為突然的興起降下狂風暴雨,看人類被洪水侵蝕,他也同樣會因為偶然的煩躁落下百年的乾涸,任由人類在饑渴中掙扎死亡……

  阿斯萊德並不需要特立獨行的神明,就像滿是污濁的油麵並不接受清澈的水滴,即便不是他們出手,也會有其他的神明會對這個並不擅長偽裝的和平神落下永久的懲罰。

  「他的風車早已被你毀壞,橄欖的殘枝掛在你的神殿,有什麼麼可擔心的?」

  智慧神的話語成功地讓瓦拉諾啞口無言,他面色發黑,「那你叫我回來幹什麼?」

  「因為救走他的是一隻惡魔,瓦拉諾,你應該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智慧神語氣依舊平和,但話語間流出的含義卻讓人陷入詭異的沉默。

  瓦拉諾的臉色徹底變得陰沉,「那群惡魔是想要同我們徹底撕破臉嗎?」

  「不是那群,是那一隻惡魔。」智慧神糾正瓦拉諾話語中的錯誤,「我收到了來自德拉科尼亞的來信,惡魔們說那是那隻惡魔如同阿爾瓦拉一般的存在。」

  「你該去看看,瓦拉諾,我們會合作的相當愉快。」

  「……我明白了。」

  ……

  帶著神明回歸沼澤的惡魔並不知曉自己正被當做狩獵的新目標,他揮動著翅膀在漆黑的城堡陽台下落。

  德拉科尼亞為新生的惡魔落下居所,而屬於新一任守門人的城堡豎立在整個沼澤地下的最中央,巨大的城堡上雕刻著心靈魔鏡,盤旋修長的黑蛇順著整個城堡不斷遊走,像是巡遊衛士佑護黑色的城堡。

  惡魔小心翼翼地抱著神明走進他也第一次踏進的城堡,他有些擔心神明並不能適應黑暗的沼澤,但出乎他的意料,他的神明並不在意漆黑的牆壁與點燃的白燭,這很好。

  他甚至還與牆壁上不斷遊走的黑蛇接觸玩耍……

  這不行。

  賽爾納斯面無表情地將阿爾瓦拉的手指抓住握在掌心,將人往寢室中帶,「我想你應該很累了,阿爾瓦拉,我先帶你去休息。」

  「可是剛才……」

  阿爾瓦拉的目光重新看向跟著牆壁不斷遊走的黑蛇欲言又止。

  惡魔停下腳步面帶微笑地看向妄圖說什麼的神明,「您想說什麼呢?」

  「您」都出來了的話,感覺應該閉嘴。

  阿爾瓦拉頓了一下,微微勾起嘴角,「剛才我就想說我有些困了,你真好賽爾納斯。」

  「嗯,那是當然。」惡魔滿意。

  城堡的寢殿擁有空曠諾大的床鋪,足以安放翅膀的石床上鋪著柔軟的被褥,惡魔將神明抱起放在床上。

  沼澤之下沒有晝夜之分,但遭受長久虐殺的神明總該好好歇息一次。

  惡魔鬆開手想要去熄滅燃燒的燭火,但他才剛起身就被神明纖長的手指抓住了手腕。

  「你不陪我嗎?」

  阿爾瓦拉的輕聲的話語藏著無盡的不安,作為一個經歷悲慘遭遇獨自來到沼澤的神明,他當然應該不安。

  好在惡魔也並沒有離開他的想法,身後收攏的翅膀輕輕扇動,房間裡的燭火全部熄滅,惡魔抱著不安的神明躺在柔軟的床鋪。

  「當然會陪你,安心休息,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神明在冰涼的懷抱中閉上雙眼,溫熱的呼吸變得平緩,惡魔看著神明安然的睡顏也微笑著陷入沉睡。

  兩道不同的心跳聲逐漸趨於一致,遊走的黑蛇緊閉雙眼,安靜地環繞著寢殿,整個空曠的房間中只有輕柔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只是突然一個緩慢跳動的心跳聲在瞬間停滯,又開始了極速跳動,持續的跳動在眼珠緩慢轉動中逐漸平歇。

  在漆黑的床鋪上,一雙藍黑色的眼眸緩慢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