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死寂後是驟然放鬆的笑容,這群放肆的惡魔們並未注意到魔柱旁的賽爾納斯有什麼不對。
他們的視線停留在空中緩慢下落的碎肉上,肆意習慣的惡魔們顯然異常開心自己的敵人落入這種悽慘的境地。
雖然知道神明並不會死去,但阿爾瓦拉這副慘樣依舊足夠他們興奮,惡魔們異常高興地發出嘲笑。
「什麼嘛,嚇我一跳,原來只是幾塊破肉。」
「哈哈哈誰幹的?竟然將那個討人厭的傢伙碎屍,比我們這群惡魔還要啊——!」
「啊痛!啊啊啊——」
又一聲悽厲的慘叫劃破原本鬧騰的空間,惡魔們譏笑的話語還未完全吐露,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拖拽著按進翻滾的厄水中,那是一根巨大的蛇尾,從那隻新生的惡魔腰下伸展。
原本在魔柱旁的賽爾納斯已經到達在厄水中撲騰的惡魔頭頂,那些碎裂的肉塊被他扯下羽翼上長長的羽毛包裹,小心翼翼地裝進懷中。
塞爾納斯蒼白的雙手扼住兩隻惡魔的脖頸,將妄圖飛起的兩人死死按在厄水中。
翻滾的厄水同樣腐蝕著他的身體與手臂,血肉不斷消失露出森冷的白骨,劇烈的疼痛從傷口處不斷傳來,但他卻毫不在意。
那張漂亮的臉上依舊帶著令人害怕的笑容,他的話語也依舊溫和,但其中的含義卻讓人不寒而慄。
他說,「我猜,你們現在一定在心底歌頌和平神的偉大。」
「哦,還有,你們應該想要在厄水中洗滌自己罪惡的軀體。」
那雙被腐蝕成白骨的手臂將在厄水的腐蝕下已經只剩骨架的兩隻惡魔抓起,看著逐漸重塑的身體,賽爾納斯的眼睛重新被黑暗覆蓋。
「對嗎?」
純黑的眼睛中反射出兩隻醜陋的蝙蝠,它們躲藏在樹上譏笑卻最終落入深不見底的井水中再也沒能出來。
「……對。」
疼痛席捲著兩隻惡魔的軀體,他們望著那雙眼睛艱難點頭,嘴裡吐出麻木的話語,「我們歌頌和平神,我們會洗滌罪孽。」
「很好。」賽爾納斯鬆開他們,被腐蝕的雙手轉瞬被血肉覆蓋恢復如初。
耳邊是惡魔新一輪的痛苦哀嚎,四周的惡魔們看著面前說自己溫和的惡魔不敢再輕易開口。
賽爾納斯卻並未再將視線停留在他們身上,手腕上的印記滾燙髮熱,他要去尋找他唯一的神明。
惡魔巨大的羽翼在在空中划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魔柱短暫的扭曲,阿努比斯眼睛眨動假裝開啟賽爾納斯早已開啟的通道。
當惡魔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德拉科尼亞,充斥著慘叫的空間開始緩慢恢復人聲。
「他能操控我們,他到底是什麼能力?」
「貌似那傢伙和和平……那個神明有關係。」
「……」
惡魔們刻意避開那個被禁忌的神明悄聲討論著,而一直觀察的貝爾芬格冷笑一聲,收起寫字檯也跟著去了埃爾文達。
他倒是要看看,那群愚蠢的人類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能讓和平神也落到這種境地。
何況,他見過賽爾納斯身上的蛇形印記,那是和平神殿的石柱上雕刻的印記,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突然降生的惡魔就是阿爾瓦拉的所有物。
呵,一個被神明創造的惡魔……
……
殘月在日光向山後傾斜時緩慢上升,白晝的下落意味著夜晚的降臨,而重新匯聚的人們保持著詭異的寂靜,他們沉默的站在那片血液變得漆黑的土地,眼神中溢滿壓抑的希冀。
他們是如此渴望虐殺的成功,那是神明指引的道路。
所有人都在祈禱,只有一個男人滿懷信心。
是那個將阿爾瓦拉的心臟扔進沼澤的人類,他知道缺失的神明會被惡魔禁錮,那個破碎的心臟永遠不會回歸,神明將不會死亡也將不能復生。
夜色逐漸濃郁,屬於深夜的冷風越加冰涼,人們高舉火把站立在黑血浸沒的地面,他們等待著圓月上空的那一刻。
烏雲遮蔽著月光,他們看不見任何清亮的月光,只有愈漸沉寂的氣氛不斷凝聚。
良久的死寂應和著詭異的希冀,他們眼中的興奮與激動越來越明顯,幾乎以為他們再次的虐殺終於起了效果,然而開始緩慢拼湊的身軀卻給了他們異常沉重的一擊。
阿爾瓦拉的四肢開始重聚,最初被摘去的部位也在最早回歸,被禿鷲吞咽入腹的血肉重新聚攏,胸膛與頭顱緩慢生長,被剜去的雙眼安放回空曠的眼眶……
人們悲哀地看著這一幕,他們捂著臉不斷哭泣,他們知道自己應該永遠也不能殺死神了,但是他們又該怎麼辦呢?
繼續永無休止的戰爭嗎?繼續失去親人,摯友,愛人……最後一無所有同樣消失在這片戰火永不停歇的土地。
「神啊!救救我們!求求你救救我們!」
「偉大的和平神您看見了嗎?我們根本沒有辦法熄滅戰爭!」
「求你們!神明們你們看看這哀嚎的土地,焦臭的硝煙!你們為什麼不幫幫我們!」
……
嗚咽聲在夜色中逐漸變得巨大,原本的哀求變成痛苦地質問,一張張絕望的臉望向天空之上,他們仿佛能看見眾神安穩地坐在阿斯萊德神地之中。
那裡有遍地的綠草和清新的空氣,神明自在遊玩……那裡沒有死亡的威脅沒有戰火的紛爭,那裡是永久的天堂。
他們期盼的目光逐漸染上怨恨,那是他們永遠得不到的幸福。
「不……不對!他沒有復活!」
布滿哀嚎的聲音中突然出現一道刺耳的尖叫,人們的臉上帶著悲憤,他們痛苦地看向那個尖銳的聲響來源。
那是一個滿身破損衣服的男人,他的雙手滿是被火焰灼燒的痕跡還有被刀劍劃傷的傷疤,那是一個在戰火中洗禮的戰士。
他指著本該復活的阿爾瓦拉軀體大喊,「戰爭之神已經死去!他不再復活!」
人們哭泣的聲音緩慢停歇,他們驚愕地看向神明所在的地方,躺著的戰爭神依然緊閉著雙眼,他們眼中重新生長出難以言喻的希冀。
他們向躺在地上的軀體靠近,打開的胸腔空空蕩蕩,本該屬於神明的心臟消失不見。
人們驚愕地望向對方,眼中的興奮卻根本不能止住,遮蔽的烏雲被冷風吹拂著飄散,圓月豎立在最高空。
新的一天已經到來,而緊閉雙眼的神明卻並未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