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徒(5)

  「這次誰會贏?!」

  「我賭伊卡頓!那可是斯默亞王爵親自挑選的角鬥士!我見過他!強壯有力!一定能贏!」

  「我也是我也是!!!我在東伐刑場見過他,他曾是那裡的死刑犯!」

  「我還是更看好利克斯,那是在場上連勝的強壯戰士,他可是被岐獅選中的角鬥士!」

  「……」

  日光下的角斗場依舊喧囂,今日開了三場比賽,上午的一場鬥獸與下午的兩場決鬥。

  角鬥士的決鬥安排在下午,觀賞過飢餓的野獸血淋淋的撕咬,才能喚起觀眾們內心沉睡一夜的暴虐。

  而下午的這兩場決鬥,霍薩爾王爵與斯默亞王爵各占一場,被稱為瑪爾斯的亞蒙蒂爾與新晉的黑馬伊卡頓都將上場。

  角鬥士的輸贏並不僅僅可以為王爵們帶去數不盡的財富,更代表著王爵們獨一無二的實力。

  他們竭力篩選著強壯的角鬥士,參請修士會尋求星辰指引,匹配最完美的戰士,最終將他們送往決鬥的場地。

  在聖佩德羅中,財寶屬於勝者,權力屬於勝者,所有能想像得到的東西或者人都屬於勝者。

  而敗者,將一無所有。

  「下注了下注了!!!!」

  「決鬥就要開始了!大家快下注啊!!!遲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

  在嘈雜的喧鬧聲中,兩位王爵舉起摻滿角鬥士鮮血的美酒,相互對敬,他們的眼底都帶著嘲諷與不屑,手中的禮節卻絲毫未落。

  他們飲下第一口杯中的酒,在愈加熱鬧的尖叫聲中將剩下的液體向著空中撒去。

  鮮紅的汁液被拋向空中,它們散成顆粒分明的酒滴向下方落去,狂熱的觀眾們張開嘴巴伸出舌頭,他們相互推搡著爭搶著去接王爵們的恩賜。

  帶著腥味的血酒滴落在臉上還不等滑落就被一根粘膩的舌頭舔走,來自天選角鬥士的鮮血是賜予好戰賭徒們最好的禮物。

  「砰——!」

  巨大的敲擊聲在空中響起,這是決鬥拉開的序幕。

  黑袍修士站立在角斗場的中央,他雙手舉起燭火,角斗場中心的空中逐漸浮起一層透明的波浪。

  在愈漸熱烈的斗場中,一雙帶著沉重鎖鏈的腳踏了出來,男人手腕依舊掛著鐐銬,臉上戴著一張珂豺面具。

  「伊卡頓!伊卡頓!伊卡頓!」

  在男人露出面具後,觀眾席上的呼聲顯然又高了幾個度,這是斯默亞王爵的王牌,被兇殘的珂豺選中的角鬥士伊卡頓,那個從死刑犯轉為戰士的男人。

  伊卡頓顯然很滿意這種場面,他接過一旁修士遞來的長劍與盾牌,向著觀眾席上的主人斯默亞王爵跪下身子,他的眼中充斥著暴虐,身體卻異常恭敬的俯首行禮。

  他毫不掩飾地展示野心,卻也向主人跪地臣服。

  斯默亞王爵再次舉起一杯新鮮的紅酒敬向場上的角鬥士,他滿意地挑起嘴角,轉頭挑釁地看向霍薩爾王爵。

  瞧瞧,只有像這樣被馴服的角鬥士才是一條真正有用的忠犬,而那些會忤逆主人的東西就算再能幹,也只會用它強大的能力反噬控狗的人。

  霍薩爾王爵面色平靜地取下一旁侍女奉上的冊蘇果實,鮮美的汁水在口中爆開,王爵眼底滿是陰鬱的嘲弄。

  忠心又怎樣?沒有能力在場上照樣是死路一條,他的瑪爾斯獨一無二,是永遠的勝者。

  比起他帶給自己的財富與權力,偶爾的忤逆並不是那麼的重要。

  小施懲戒只是為了讓他不要忘記為了什麼而戰鬥,被他霍薩爾選中的角鬥士絕無僅有。

  眾人的歡呼聲還在繼續,熱火朝天的角斗場卻沒能將這股熱鬧傳進看不見的聖堡中。

  空中的氣浪遮掩住兩界的通道,鏡面里的聖堡依舊被黑暗所籠罩。

  不斷顫慄的鎖鏈拉扯著占星者白皙的手腕,獨屬於占星者的黑色燭台兇猛燃燒,它們妄圖將占星者關回他的囚籠。

  亞蒙蒂爾冷笑著捏住連接在占星者手腕的鎖鏈,他將拇指按在那黑色的戒指星繫上,隨著指尖的用力,鎖鏈不斷發出掙扎的爭鳴聲。

  一股黑氣從他們肌膚的交接處散出,像是被腐蝕一般,鎖鏈自連接處斷裂,掉落在地的鐵鏈發出沉重的撞擊聲,像是一擊重錘敲打在眾人的腦中,被困在牢籠的囚徒們死死地低著頭並不敢向那邊側頭看哪怕一眼。

  亞蒙蒂爾的手指依舊按在那枚黑色的印記之上,他眼底帶著不屑,就這種程度而已,修士會竟然敢拿出來囚禁他的寶貝。

  弗利絲藏在白紗後的眼底透露著驚異,他能清晰地察覺到手上的詛咒正在慢慢消融,裡面的鎖鏈從根源被消滅,要是任憑亞蒙蒂爾繼續,這個戒指星系也將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來想要困住他的囚徒似乎也藏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弗利絲睫毛微顫,他將另一隻手抬起搭在亞蒙蒂爾的手指上,輕輕一用力就將正在為他消除詛咒的手拿開。

  「會被發現的。」他輕輕開口。

  這是他的好哥哥弗克亞為了監控他囚禁他所特意布下的詛咒,若是在他剛進聖堡就被毀掉,那可不太妙。

  既然鎖鏈已經銷毀,這個印記暫時留著也無不可,這樣可以為他省不少功夫。

  「你想留下這個醜陋難看的標記?」亞蒙蒂爾陰鬱的目光在占星者的臉上巡視。

  他想要眷養的寶貝竟然想要留下其他人刻下的印記,或許他該好好向這位被驅逐的占星者教授一些他本該懂得的東西,比如認清自己的所有權之類的。

  被牢牢盯著的視線猶如實質一般打在占星者身上,弗利絲當然知道亞蒙蒂爾為什麼不開心,一股愉悅的情緒湧上心頭,他低頭親吻抓住他手腕的那隻手。

  「抱歉,只需要再等幾天。」弗利絲低聲解釋,他抬手撫上亞蒙蒂爾的脖頸,那裡有一條黑色的項圈,上面刻著「霍薩爾」的標誌。

  將濃郁的陰翳藏匿在白紗的下面,弗利絲的語氣平靜卻能聽出裡面藏著的不爽,他揣著明白裝糊塗,輕聲發問,「這是什麼?」

  「……」亞蒙蒂爾沉默一瞬,驟然湧上一股心虛,他低頭親吻「看不見」的占星者,他壓下內心因為標記浮起的暴虐,沉聲安撫,「沒什麼。」

  再等兩天,他就能將這個破東西換掉,他會讓他的占星者為他戴上最美的項圈。

  「……」弗利絲抿著嘴,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沒什麼……嗎?為什麼不告訴他呢?他們有什麼關係呢?是不能告訴自己嗎?

  霍薩爾……

  他知道這個人,曾經帶著最厲害的面具前來祈求占卜,長得也還不錯……

  更重要的是,他的囚徒現在似乎也是屬於那個人的。

  真是不妙,他的目標得再多一個,多一個馬上就會被埋葬在的普利墳場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