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同樣艱難的抉擇。
聽到這話，呂暉身子顫抖得愈發厲害了，他死死拽住寬大的衣袖，拼命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只有平靜，他才能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若我死了，子兮她……就一定能活麼？」
二王爺挑眉：「自然，朕說過的話，向來不會食言。」
說罷，他倚靠在桌子上，手輕輕的摸了摸下巴：
「不過啊，呂暉，你當真願意為她去死麼？」
「你可要知道，人一旦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隱忍了這麼多年，終於走到這一步，真的要為了一個女子，放棄這所有的一切麼？」
「當真不會後悔麼？」
呂暉原本準備起身去拿藥瓶的動作僵硬在了原地。
當真不後悔麼？
那些吃過的苦，受到過的羞辱，一遍一遍的在他腦海中循環反覆。
痛苦，不甘，絕望等等情緒一次又一次撞擊著他的心。
可只有他死了，江子兮才能活。
他……很希望……江子兮能活。
那個如同艷陽一般的女子，是應該要活在這世上的。
想到此處，他終於起身，艱難的拖著步伐走到二王爺的身邊：
「不是為了一個女子，放棄一切，而是……為了保護心中最重要的東西。」
「只要她能活，屬下……屬下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不是因為江子兮是女子，所以他願意放棄一切。
而是因為他喜歡的那個人，剛剛好是江子兮罷了。
所以錯不在江子兮，而在他。
二王爺眼神盯著藥瓶，笑著說道：
「當真什麼都不在乎了？」
「嘖嘖嘖，我想你那瞎了眼睛在家等你的娘聽到你這話，怕是會被活活氣死。」
「哦，對了，還有你那個妹妹。」
「若你死了，你妹妹或許……也活不成了吧。」
呂暉原本要觸碰到藥瓶的手，硬生生的頓住了。
是啊。
他……還有娘和妹妹在等著他啊……
「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妹妹她……她怎麼了？」
二王爺終於轉頭看向呂暉：
「看來你還不知道呢。」
「你妹妹患了重疾，需要錢醫治，你若是死了，朕也沒必要繼續花錢救治她了吧。」
呂暉身子戰慄個不停，他眼睛死死的盯著藥瓶，脖子上青筋暴起，淚水準備準備的往下掉。
他掙扎了許久，都不曾動半分。
他……不可以看著妹妹就那樣去死……
可江子兮又怎麼辦？
淚水叫他眼睛看不清楚瓶子究竟在何處，喉嚨處似乎被鐵堵住了，疼得他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怎麼辦……
他該怎麼辦……
二王爺似乎覺得很有趣：
「你剛剛不是說，只要能救子兮，什麼都不在乎了麼？」
「如今看來，還是有在乎的東西嘛。」
「不如你反過來再仔細想想看，只要江子兮一死，你便什麼都能得到了。」
「你妹妹可以活，你自己又能平步青雲，成為人上人。」
「你以往的那些隱忍，受過的苦，也就都得到了回報。」
「這麼好的機會擺在你眼前，你不會真的可以毫不在意吧？」
呂暉閉上了眼睛，許久之後才睜開，他緩緩的收回了手，苦澀一笑：
「皇上當真是厲害。」
二王爺挑眉：「嗯？此話是何意思？」
呂暉抹掉淚水：「一個人，若是心狠到一定程度，那便百毒不侵。」
「呂暉……受教。」
難怪江子兮拼盡全力，也要將二王爺推上皇位。
想來這世間，沒有誰比二王爺更適合坐這個位置的了。
二王爺淡笑，卻不再回答。
待呂暉親手將解藥丟入火中離開之後，一直藏在陰影中的人才走了出來。
「皇上此舉，屬下不是很明白。」
二王爺：「有何不明白的？」
暗衛：「若剛剛呂軍師選的還是公主，皇上當真會將呂軍師給就地正法？」
二王爺笑：「不，沒有那個可能。」
「他的選擇，從頭到尾，都只會是這一個。」
暗衛：「難道他的妹妹，當真比公主要重要？」
二王爺眼眸深沉：「不，這世上，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其實只有兩個。」
「一個是江子兮，另外一個便是權利。」
「我可從未見過，他如同擔心江子兮一般，擔心他那待在偏遠村裡的妹妹。」
「否則他怎麼可能連自己妹妹有沒有生病都不知道？」
暗衛：「屬下不解，若是如此，那呂軍師為何會因為他妹妹而選擇毀掉丹藥。」
二王爺嘲諷的癟了癟嘴：
「他哪裡是因為他妹妹啊，他是為了國相之位！」
「從他過來拿解藥的那一刻，朕便知道，他絕對會想方設法，毀掉解藥。」
「子兮的生與死，哪裡比得上權利的重要呢？」
暗衛一驚，隨即低垂下腦袋：「皇上英明。」
二王爺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若說起英明，朕倒是想到了子兮以往說過的那句話。」
「這世上的人啊，沒有一個人，能安然的從權利手中走出來。」
「朕不行，那呂暉自然也是不行的。」
「子兮啊，可真是聰慧至極啊。」
……
當天晚上，菡萏院對呂暉不再有了禁制。
彼時江子兮正裹著被子，窩在鞦韆上，閉著眼睛，宛若一個死人
呂暉呼吸一滯，眼眶一紅，淚珠止不住的往下掉。
待他不再落淚之後，才才敢淚水走到江子兮的面前。
他蹲下身，看著江子兮如玉般的臉蛋，輕聲喚道：
「公主……」
江子兮並沒有睡著，只是睜開眼睛有些艱難罷了。
「呂暉？」
她虛弱的喚道。
呂暉早已不是當初的呂暉了。
說起來，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他變化極大，現在周身的氣質，也都與之前有所不同了。
過於……孤傲冷漠了些。
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呂暉見此，立馬將她扶了起來。
冷……
剛觸碰到她的手，他便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氣。
一早便聽聞，江子兮一旦發病，便會冷若冰霜。
卻不想，竟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呂暉喉嚨和心口開始不住的疼痛，疼得他咽了許久的口水，都緩不過來。
好痛苦……
心臟一直不停的抽搐，疼得根本喘不過氣來。
「這麼冷的天，你怎麼……怎麼在外頭睡著？」
許久之後，呂暉才終於能發出聲音了。
江子兮又閉上了眼睛：「我在等你。」
等他……做最後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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