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許靖宇的小廝一早就收拾好了行禮,所以兩人被江老攆走之後,並沒有回到之前的客棧。
而是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許靖宇有些悵然的在街上遊蕩著,開始不知所措了起來。
從來到京城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都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分明什麼都沒有發生,卻什麼都發生了。
他分明什麼都沒有做,卻硬生生的什麼都失去了。
太荒謬了。
以至於他現在都覺得這只是一場夢。
可即便是一場夢,他也覺得難堪得緊。
「少爺,天色眼看就要黑下來了,不如我們先去尋一處住處吧。」小廝焦急的說道。
他們所剩銀兩不多,京城客棧又多客滿。
今日想要尋一個落腳的地處委實不易,可許靖宇卻只是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蕩,不知所謂。
也難怪他會如此焦急了。
許靖宇這才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天邊的紅霞,紅光灑在地面,有一種幻然的美。
他眼底顯出一片荒涼來:「住處?」
「你也說了,只有五兩銀子,能找個什麼地方歇腳?」
頹廢不已。
小廝努力的想著:「小的聽說京城有一處地方,叫北巷,房錢便宜。」
「因為地處偏僻,而且有些混亂,所以極少有書生會去那邊住。」^
「想來那邊應該是有空房的,少爺若是不嫌棄,我們可以去那邊住下。」
許靖宇微微皺眉:「混亂?」
小廝露出有些尷尬的面色:「聽說那裡什麼人都有。」
「大多都是些窮苦人家和一些雜碎,有些鬧騰。」
「不過少爺放心,只要少爺平日裡不出房門,他們也不會太找少爺的麻煩。」
許靖宇皺起眉頭想了許久。
那等烏煙瘴氣的地方,他是不想去的。
但若是不去,他今晚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思緒許久,他還是隨著小廝一同去了。
「這……這便是你說的北巷?」許靖宇震驚的看著惡臭熏天的巷子問道。
所謂北巷,也就是一個比較長的巷子,巷子幽深,兩邊的夾樓裡面住了不少人。
因為平日裡沒什麼打掃地面,所以地面什麼東西都有,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片烏央烏央的泥溝。
布鞋踩上去,都可以拉出絲來,惡臭而且噁心。
許靖宇有些反胃的後退了一步:
「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即便是豬圈,也不可能髒成這樣!
小廝拉住許靖宇,苦口婆心的說道:
「少爺,不論如何,我們都得撐過這幾天,待少爺高中狀元,一切就都好了。」
許靖宇面色有些動容。
小廝繼續說道:「少爺,我們再不進去,天就要徹底黑了。」
「北巷不是個平和的地處,捱得越晚,就越容易出事。」
許靖宇看著腳下惡臭的泥溝,胃中翻騰:
「當真沒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
小廝搖頭:「少爺,再沒有了,除了這個地方,我們就只能睡在外頭了。」
許靖宇在兩者之間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踏入了北巷。
北巷只有一個老頭管著,他收了幾文錢之後,便帶著兩人去了樓上。
越往樓上走,那股子惡臭的氣息就越發明顯。
許靖宇突然覺得,睡在外頭可能都要比睡在這裡面好。
「你們是不是犯了什麼事情?咋大晚上還在找地處休息?」老頭裝作無意的試探道。
來北巷的,要麼是窮苦人家,要麼是大凶大惡之人,要麼是被官兵追捕無處可去的人。
看許靖宇的穿著,不像是什麼窮苦人家。
想來應該是犯了什麼事情,現在在逃亡吧。
北巷住著許多窮凶極惡之人,他倒不是怕,只是問了心中有個數罷了。
小廝笑得和氣:「哪裡的話,我們公子是來京城趕考的,只是帶的銀子不夠,所以……」
老頭瞬間瞭然,原來是趕考的書生啊,怪不得處境如此窘迫:
「哦,原來是如此啊,就是這間屋子了,你們進去吧。」
許靖宇被老頭枯瘦凹陷的眼睛看得很不自在,抖了抖肩膀便踏進了房間。
房間裡面傳來的發霉氣息和惡臭,讓他險些吐了出來。
小廝招呼著老頭離開之後,進去將窗子打開,簡單打掃了幾下,許靖宇才壓著性子走了進去。
臭雖然還是臭,但聞多了,便也可以習慣下來,不覺得有多刺鼻了。
小廝點燃煤油燈:「少爺先看著書,小的去給你燒些水洗漱。」
許靖宇木然的點了點頭,從包裹裡面掏出書冊,正準備用心看書,但腦袋發脹,怎麼都看不下去。
他望了望四下狹窄的空間,木頭已經污黑,上頭懸掛著鼻涕似的黑色流體,他噁心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嘆了口氣,放下書本,想躺在床上。
「吱呀~」一隻老鼠從被子裡面鑽了出來,歡快的跑到了暗處,不見了蹤影。
許靖宇只覺得渾身發抖,也不敢躺在床上,只坐在凳子上發呆。
「少爺,水燒好了,可以洗漱了。」小廝端著熱水走了出來。
許靖宇抬起顫抖的手指了指周圍:「你看看,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小廝四處望了望:「少爺,你別怕,明日小的再打掃一遍,定然就乾淨了。」
「少爺今天一定累了,還是先洗漱了上床歇著吧。」
許靖宇搖頭:「我剛剛看到床上有老鼠……」
小廝累得腰酸背痛,看到許靖宇如此嬌氣的模樣,實在是有些無奈。
他起身將床鋪彈了一遍灰塵,床鋪中間傳來一股子尿騷味,小廝將有味道的往低下壓了壓,重新將床鋪鋪好。
「少爺,好了,有小的看著,不會有老鼠了。」
許靖宇這才松下了一口氣,待泡完腳之後,他縮進被子裡面,只覺得乏力得很。
這個時候,他再也聞不到被子和房間的惡臭氣息,只一瞬間,便睡了過去。
小廝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水倒掉之後,倚著凳子便也睡了過去。
殊不知,此時住在不遠處的安言靈,輾轉反側,思緒飛轉。
許久之後,她還是起身將衣裳收好,準備去江府謀生路。
次日一早,安言靈背著包袱先出了門,隨後小廝因為要給許靖宇買吃的,也出了門。
兩人順路,但就在安言靈出底樓的時候,被老頭喊住了。
「姑娘這是要走了?」
安言靈笑得和氣:「嗯,這些日子,勞煩照拂了。」
老頭笑:「看來是找到好的去處了,恭喜姑娘了。」
「昨日我買了些果子,你進來拿些走吧。」
安言靈本想拒絕,但見老頭慈愛的目光,最終還是進了房門。
小廝正巧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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