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十日，歐陽朝找了上百個理由來證明江子兮不是他發天花時陪著他的那個人。
江子兮從來就不是個溫柔的人，也從不曾溫和的對他說過話，總之，不管怎麼說那人都不可能是她。
他完完全全把自己給說服了。
其實想要證實這件事情很簡單，那就是喚醒江子兮，親口問她。
但他不敢。
愧疚，痛苦，像是空氣一樣包裹著他，一點喘息的餘地都沒有。
十天後，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帶著血包來到儲藏室。
可打開血包，裡面的血，早已干透了。
歐陽朝大驚失色，急忙用血包里的干血往劍上抹，劍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醒過來啊！」他近乎癲狂的往劍上抹乾血，「江子兮，你給朕醒過來！」
癲狂之後，他陷入了平靜。
他後跌兩步，含著淚笑了：「江子兮，這就是你對朕的報復是吧？」
便是死了，也叫人不得安寧。
之後數十年，每一年歐陽朝都會將劍拿出來舉辦大型祭祀。
萬民朝拜。
「聽說了嗎，這把子兮劍可是以貴妃的血肉之軀祭的，所以才能庇佑郢朝這麼多年風調雨順。」
「你們還年輕，想當年，郢朝不太平，四處都是戰亂，是貴妃義不容辭的站了出來，祭出子兮劍，這才平息了戰亂。」
這些流言蜚語經過幾十年的洗禮，硬是將江子兮一個落魄的貴妃，吹捧成了不卑不亢的巾幗英雄。
如此，才稍緩和了歐陽朝內心的愧疚。
他臨死之前，讓人將劍帶入皇陵，和他葬在一起。
生不能白頭偕老，死後能同墓而葬，也算是全了這麼多年的悔恨和孤寂。
只是不到三年，一盜墓人盜走了劍，以高價賣了出去，至此淪落民間不知所蹤。
……
歐陽朝說了很多往事，似乎要將自己這麼多年的時光一股腦的全到給江子兮。
江子兮聽得昏昏欲睡。
她是真的很想說，她對他的過往一點興趣都沒有，但見歐陽朝興致勃勃的，她也不好打斷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子兮聽見沒聲音了，立馬轉醒過來。
「所以你今天來，其實是通過見我一面，來確認你心裡喜歡的人是誰對吧？」江子兮睜開惺忪的眼睛，慢悠悠的說道，「現在得到結論了？」
一抬頭才發現，歐陽朝正滿臉熱淚的看著她，哽咽不止。
唔，童年過得如此辛酸，哭也正常。
她隨手抽了一張紙：「先擦擦淚。」
歐陽朝回神，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我怎麼哭了？」
「可能是因為傷心吧。」
歐陽朝臉上愈發驚疑：「為什麼會傷心？」
是，他過去經歷的事情確實是他心裡的一根刺，但他從來不會覺得傷心，只會恨。
恨自己當時太懦弱。
歐陽朝疑惑的擦拭著淚水，卻發現淚水根本止不住，最後竟泣不成聲。
一邊哭還一邊笑：「我這是怎麼了？我……我就是突然覺得很難過，好像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江子兮托著下巴，靜靜的看著他哭。
這種心理有病的人她見得多了，能發泄出來說不定病就能好，程書書那邊指不定也能更快的將人攻略下來。
如此一來，程書書就不會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
只是……歐陽朝實在是哭得太久了。
從下午一直哭到了晚上，眼睛都哭得紅腫看不清楚人和物了，打著哭嗝居然還在哭，怎麼都止不住。
著實震驚了江子兮一把。
「要不別管他了？醫生應該快到了，他會沒事的。」祝煥說道，「對了，我有一件禮物要給你，你跟我來。」
江子兮點頭，剛要起身，卻被歐陽朝拽住了手。
祝煥一把將人推開，拉走了江子兮。
禮物是一條古風的紫色長裙，莊重典雅，裙擺墜地，繡花華麗。
就是看著有點眼熟。
「怎麼樣，喜歡嗎？」祝煥眼神裡帶著些期待。
這條裙子是他根據夢裡江子兮祭劍時候的衣著，專程定製的。
他估摸著，她是從古代直接醒過來的，看到這種樣式的衣裳，應該會很高興吧。
只是江子兮不是原主，說不上高興，只是覺得這裙子很漂亮。
「嗯，喜歡。」
「穿上試試？」
江子兮推諉不成，只能換上，當她一身紫色長裙從房間款款走出來的時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歐陽朝正好走過來。
恍惚間，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本就痛苦不已的心，像是被千萬根刺扎了一般，疼得他呼吸一滯。
「對不起……」
歐陽朝不清不楚的吐出這句話，便昏死了過去。
等到次日醒過來，他卻忘卻了昨日的事情。
「你是說，我昨天哭了一下午？」歐陽朝一臉懵逼，「書書，你沒開玩笑吧？」
程書書搖頭，眼神明媚不已：「你難道不記得自己昨天去見江子兮了嗎？」
說實話，當她看到江子兮將歐陽朝送回來的時候，是很崩潰的。
很害怕好不容易朝自己靠近的歐陽朝，會再次推開她。
而後，她從江子兮嘴裡聽到了關於歐陽朝準備放下心中芥蒂，堅定選擇她的決心。
「這我倒是記得，但之後的事情……」歐陽朝頭疼欲裂，「我記得我跟她說了一些話，但之後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你跟她說了什麼？」程書書眼睛亮得驚人。
歐陽朝臉立馬紅了，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彆扭的搪塞了過去。
程書書笑容愈發艷麗了：「好了，等你以後想說的時候再說吧，我去給你拿藥。」
「嗯。」
程書書走後，歐陽朝望著窗外的參天大樹，若有所思。
他不記得有個小傻子從樹上掉下來，直接摔進了他的心裡。
他只記得，是有那麼一個人，從樹上摔下來過。
那個人對他而言很重要，但細想之餘，卻發現根本沒有那個人的存在。
或許……也沒有那麼重要吧。
……
江子兮想著，她險些死掉的那個晚上，應該給宋水水造成了極大的陰影，於是打算在自己死前去看看她。
沒想到，她還沒有去，宋水水就親自來了。
「子兮，你是不是快死了？」
江子兮：「……」
這小嘴還是這麼甜。
宋水水哭得不成樣子：「是不是只要我把身體給你，你就能活下去了？那你附我身吧，我願意把身體給你，一輩子都給你……」
江子兮錯愕不已。
她這才意識到，宋水水好像不是傻，而是單純的對她，掏心窩子的那種。
可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