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詡之前在浮雲洞府受過傷,又連著趕了好幾天的路,身體早就吃不消,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弓了。
他盯著王閣上纏綿的二人,氣急攻心,心口一疼,竟乾咳出一口血來,氣息散亂,險些被周圍的妖人發現。
「什麼人?!」
妖人匆匆趕到,除了一灘血跡,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浮雲洞府每日處置的道人多了去了,地上出現血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妖人並未放在心上,扛著大刀又離開了。
晏詡從暗處現身,下意識的朝王閣上言笑晏晏的女子看去,眼底傷痛不已,終究還是收回了目光。
不論如何,小師妹還活著,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晏詡壓下心頭的不適,抓住一個妖人,捆著扛到了後山。
「說,你們抓來的道人都被關在何處?」晏詡單刀直入的問道。
妖人眼前的黑布被撕開,定晴一看,原來晏詡是隻身一人,一直擔驚受怕的妖人又平靜了下來。
不過一個道人而已,他有在怕的嗎?
妖人絲毫沒有身為人質的自覺,傲骨錚錚的:「呵,快點放了我,否則等王上抓到你,非得把你大卸八塊餵蛇去。」
晏詡反手就給了妖人一巴掌,直接打掉妖人一顆大牙。
妖人嚇得不輕,怎麼都想不到這道人居然敢在浮雲洞府惹事。
膽子不小啊!
妖人嗅了嗅,在晏詡身上聞到了血腥味和散亂的氣息,大抵也明白這道人若是再不醫治,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快死之人,都是可怕恐怖的角色,因為他們會拿命拼。
妖人總算是乖順了起來,毫不猶豫將浮雲洞府給賣了:「別動手,我這就說!」
別說地牢的所處方位了,就是怎麼進入地牢,妖人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傲骨?
不存在的。
晏詡腦子裡大致有了方位,點頭:「大約十幾天前,有兩個帶面紗的女道人被擄了進來——」
還不待晏詡說完,妖人就笑了起來:「哎呀,原來你是王后的朋友啊,那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晏詡涼涼的瞪了妖人一眼:「閉嘴!」
妖人瑟縮,不敢再隨意開腔。
晏詡壓下心頭的不平靜,繼續問道:「除了她,另外一個女道人在何處?她還活著嗎?」
比起其他的道人,他更關心莫湘湘的死活。
要知道,女子被擄進浮雲洞府,那就是個死字。
不是簡單的死,而是被折磨死。
「活著呀,不過她命就沒王后那麼好了,還差點被三長老看上——」
從妖人口中,晏詡得到了不少情況,知曉莫湘湘衛蒼等人還活著,他忍不住鬆了口氣。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先把他們救出來。
至於江子兮,他得先過問她還願不願意離開這裡。
晏詡抬手將妖人敲暈,拔下妖人的衣裳,自個兒穿上,掩蓋住氣息,大搖大擺的朝地牢走去。
……
王閣上。
妖王也沒心思作太久的戲,不過半個時辰,他就進了王閣,慵懶舒坦的坐在椅子上。
江子兮跟進屋,此處沒有旁人的視線,用不著作戲,所以她規矩的站在一旁,腦子裡不停的想著自己的死狀。
以前吧,她從浮雲洞府逃出去,還能回雲客派尋求庇護。
而現在,她連雲客派都回不去了。
很好,她算是徹底沒活路了。
不過死之前,江子兮還是打算去一趟巫山派,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個地方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她。
若不去看一眼,她連死都不甘心。
「過來坐吧。」妖王喝著茶,隨意指了指不遠處的椅子。
江子兮回神,客客氣氣的坐下,雙手覆在雙膝上,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妖王語氣不帶一絲感情:「我叫蕭白圭。」
江子兮:「???」
她知道啊。
只是現在這肅殺的氛圍,好像不是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吧?
「王上的名字真是好聽。」江子兮還是很敬業的客套了一番。
妖王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聽聞,你們雲客派有個規矩,若是面紗被人摘下,要麼嫁給他,要麼殺了他?」
江子兮突然有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應該——大抵——或許——有那麼回事吧。」
妖王抿茶:「很巧,在我這兒,也有這樣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江子兮咽了口唾沫。
「若是知曉我名字,卻背叛我的人,都會被我扒了皮,曬乾了做成人偶。」
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
江子兮脖子一縮,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身上被千萬刀刮下皮肉的感覺。
「王上,其實我這個人記性不是很好,剛剛王上說的名字,我現在已經不大能記得清楚了。」江子兮立馬說道,「所以這個規矩,應該和我沒什麼關係吧?」
妖王挑眉:「你會背叛我麼?」
江子兮不住搖頭,面紗像波浪一樣搖擺:「當然不會。」
「即是如此,你也無須害怕。」妖王很是寬和的重複了一邊,「蕭白圭,這名字你給我刻進骨子裡,記牢了。」
「身為妖后,若是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做我的內線?嗯?」
江子兮明白了妖王的意圖,緊繃的身體鬆懈了下來,連連點頭:「王上,我聽了明白了。」
「我叫什麼?」
「蕭白圭。」
乾淨如白玉般的名字,和妖王的行事作風著實有些違和。
不過這些話江子兮是不敢說的,事實上,她連腔都不敢開,生怕惹怒妖王。
「嗯。」
妖王滿意的點了點頭,垂眸又抿了一口茶,眼底閃過些許複雜的情緒。
他不大喜歡自己的名字,這些年,知曉他名字的,大多都被他滅了口。
蕭白圭,這個名字,清清楚楚的鐫刻著他悽慘黑暗的過去。
可莫名的,這三個字從江子兮嘴裡吐出來,卻讓人覺得乾淨如初,清雋秀氣。
這女人,分明痛苦絕望,卻活得乾淨。
是的,過分的乾淨,叫人覺得,她不論遭遇什麼,都能處之泰然,保持乾淨善良的初心。
念及此,妖王心頭猛烈的跳動了幾下,湧出一股莫名的情愫。
這是妖王從不曾有的。
「再說一遍。」
江子兮一臉莫名,卻很聽話:「蕭白圭。」
妖王心頭又是一動,他掩飾住心底的動亂,抬眸又是嫌棄又是厭惡:
「以後不許再叫我的名字!」
江子兮:「……」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