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龐叔就把六十萬打給了江子兮。
江子兮有刻意避開龍澤去龍家，將龍爸剩餘的療程都走完。
龍爸身體康復之後，龐叔又給她打了一百萬。
她現在手上剩餘一百五十來萬，這些錢留給江爸江媽，足夠他們下半輩子用。
她，也就能去面對龍澤了。
「不管生死，都是我欠他的。」
她對他動手的時候，就該知道此事無法善終。
……
晚上十點，江子兮將遺書放在床頭，等江爸江媽睡著之後，這才出門，趕往江邊。
入冬，風很大。
天上下著小雪，宛若柳絮，可滴在臉上，冷得刺骨。
江子兮裹了裹棉襖，低著頭，頂著冷風向前走。
「子兮——」
江邊，龍澤已經在等著了。
他臉被凍得通紅，撐著傘，快步走到江子兮身邊，如一個孩子般，激動的笑了：
「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不願意見我了。」
他笑容如以往一樣溫和，卻讓江子兮察覺出了不一樣的氣息。
冷漠，嗜血。
壓製得很好，氣息很淡，卻隱約還是能錯覺出來。
這種感覺，她似乎之前在另外一個人身上感覺過。
這個人，是龍澤，卻又不像龍澤。
「龍澤，你想見我，其實，是想殺我吧？」
江子兮聲音淡得出奇。
龍澤一頓，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為什麼會這樣想？」
江子兮攏了攏棉襖，抬眸，對上龍澤溫和的眸子：
「不久之前，有一個男人，說喜歡我，他對我很好，然後，他殺了我。」
袁易初。
她想起來了，龍澤，很像袁易初。
從她見到龍澤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像他。
沒想到，居然真的又走到了這一步。
她很累，真的很想在這個世界多停留一段時間，想歇息一會兒。
可龍澤，明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龍澤並不驚訝，他溫暖的手輕輕托起江子兮的臉，笑容清淺：
「子兮，你恨他嗎？」
江子兮翻了個白眼。
有人捅你一刀，是個人都會恨吧？
她沒有回答。
龍澤笑容苦澀了幾分：「那如果我殺了你，你會恨我嗎？」
江子兮抿唇，依舊沒有回答。
當然恨。
但……沒有對袁易初那麼恨。
好歹，他對她一開始是沒有殺心的，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找她復仇而已。
「會吧？」龍澤嗓音低沉，「可子兮，我不想你恨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殺你，我也想和你共度餘生。」
「哪怕只剩下三十年，你能陪在我身邊，我也會很高興。」
但是不行。
江子兮的靈魂之力逐漸衰弱。
他不能強行將她留在這個世界。
不論是為了江子兮，還是為了他，她都得早些離開。
江子兮：「……」
這人，腦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一邊說著喜歡她，一邊想害殺了她？
看來以後要多提防說喜歡她的人。
江子兮後退兩步：「你覺得，你能殺死我嗎？」
她原本以為龍澤會帶來很多高手，所以才會寫下遺書，可現在看來，完全沒必要。
龍澤是一個人來的。
就他，還動不了她。
天越發冷了。
雪落在龍澤睫羽上，染上一層霜，襯得他整個人如寒冰一般。
他伸手，將江子兮擁在懷中：「對不起。」
江子兮皺眉，想要掙脫開，卻發現龍澤的力氣，出奇的大。
他的手勒在她身上，像是幾根鐵索，死死將她禁錮著。
不好，輕敵了。
江子兮雙手從兜里掏出來，她握著匕首，剛想捅進龍澤的腹部，卻被龍澤制止了。
他一手擁著她，一手捏緊她的手腕，輕鬆將她力氣都壓制住。
江子兮咬牙：「你以前的柔弱，都是裝出來的嗎？」
他分明沒有這麼強。
龍澤沒有回答，他低頭，冰涼的唇吻上江子兮的唇。
眼底流露著刺骨的悲傷。
江子兮瞪大了眼睛。
該死！
被輕薄了！
她想咬破他的唇，卻發現，渾身都沒有了力氣。
「你——你特麼餵我吃了什麼？」
迷魂散，裡面還夾雜著劇毒。
這小子手段夠陰啊。
江子兮兜里有迷魂散的解藥，還有銀針，她是可以制止毒發的。
奈何，她掙脫不開龍澤的手。
江子兮頭垂在龍澤的懷裡，她輕聲道：「我承認，那天我做得很過分，但龍澤，我沒有想過殺你。」
「不如你放了我，我讓你捅我幾刀出氣好不好？」
幹嘛非得弄得你死我活的？
她對他沒有惡意的。
而且，她在他身上，也沒有看到惡意。
為什麼要殺她？
她想不明白。
龍澤扶著江子兮蹲下，他冰涼顫抖的唇落在她額頭上。
龍澤禁閉著眼，淚水從眼梢划過，落在江子兮的臉上，冷冽刺骨。
「子兮，我希望，最後能活下去的那個人，是你。」
所以現在，他不會貪戀的留下她。
他得讓她的靈魂，足夠支撐她活下去。
江子兮：「……」
說一套做一套的傢伙。
「龍澤，你這個，王八蛋。」
話音剛落，江子兮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
次日，江邊打撈起兩具屍體，一男一女，被認定為殉情赴死。
龍爸悲痛欲絕，和江爸江媽商量著讓兩人合葬。
「這傻孩子，如果她要嫁到龍家，我又怎麼可能會拒絕？為什麼要選擇殉情？」龍爸哀切的說道。
江媽以為是她之前的話影響了江子兮，自責得直接昏睡了三天。
一個月後，喪事處理完，江媽收拾江子兮遺物，這才發現了遺書。
遺書底下，是一張一百五十萬的卡。
看完信，江媽慟哭：「她——她早就知道我會自責，所以才會，才會寫下這封信。」
信中第一句話，就是讓江媽不要責怪自己。
她的死，與她無關。
兩年後，江爸江媽又誕下一子，這才從悲痛中走出來。
……
趙綠三人沒有去參加葬禮，只認真念著書。
學校欺負她們，說江子兮壞話的人依舊很多，她們都忍了下來。
高考，三人順利考上理想大學。
拿到通知書那天，三人第一次來到江子兮的墳前。
「對不起這麼晚才來，但我們想，你應該不會生氣。」
江子兮脾氣不好，卻從不跟她們置氣。
十年後，三人成為國內出名的律師、警察還有法官。
這天，是江子兮的忌日。
三人跪在墳前，哀痛欲絕：「現在，我們有能力保護你了。」
只是，她卻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