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鮫人(46)

  那日,裴司一直跪在井口旁,神色癲狂,不停的喃喃自語自己是被妖術控制了等等的話語。

  次日他終於說服了自己,相信他的所有痛苦都是鮫人的攻心妖術所為,江子兮要的就是他痛苦悲傷。

  但他是絕對不會被妖術迷惑的!

  他撿起五彩的護心鱗,和暗衛們一同回到藏著十皇子身體的地方,原本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卻在即將用護心鱗入藥之時,迎來了不速之客。

  夏傑在眾人的簇擁下現身:

  「嘖,裴司,你果然沒有讓朕失望,還是替朕帶回來了護心鱗。」

  裴司一夜未睡,加之哀痛過度,導致此時頭痛欲裂,神情有些恍惚,所以在進屋之前竟沒有察覺到此處有埋伏。

  他定下心神環視一周,見四周埋伏著眾多高手,不由得咬了咬牙,卻故作鎮定,盡力的想著破局之法。

  夏傑並不著急,勝券在握的臉上帶著笑意:

  「為什麼想要救那個廢物呢?其實你今日就是救活了他,朕也能再次讓他陷入沉睡,若是給他用了這護心鱗,豈不是暴殄天物?」

  其實十皇子並不蠢,他只是……太年幼了。

  羽翼不豐,不配與他較量。

  裴司苦笑,明白他們確實是輸了,輸得徹底,再怎麼掙扎也不過是困獸之鬥:

  「皇上,護心鱗我可以給你,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夏傑笑容里浮現一絲寒氣,氣勢逼人:

  「你覺得你現在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裴司並不受影響,面色雖慘白難看,但還算是鎮定如斯:

  「護心鱗確實是有救命的功效,但皇上切莫忘了,此時護心鱗在我手上,我有的是法子將其毀了,現在皇上還覺得我沒有資格嗎?」

  夏傑面色微沉,最終答應裴司放過在場的暗衛。

  裴司目送暗衛們各自騎馬離開之後,才將護心鱗交給夏傑:

  「我謀劃如此之久,卻不想到頭來都是為皇上作嫁衣裳。」

  夏傑一直很敬重裴司,今日裴司的作為更是叫他滿意不已,若不是因為立場不同,他真是想誇讚他兩句:

  「裴司,朕以往說過的話,如今也還是有效的,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朕希望可以得到你的答覆。」

  他也想學齊桓公,不計前嫌,任管仲為心腹。

  有才之士,他不想放棄。

  說罷,他也不待裴司回答,命人將十皇子帶走之後,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了。

  ……

  一個月後,夏傑處理完奏摺,揉了揉眉心說道:

  「裴司最近可有什麼動作?」

  侍衛:「回皇上的話,並沒有。」

  夏傑無奈一笑:

  「若從一開始他衷心的人就是朕,那該多好。」

  侍衛:「皇上,此人心不在皇上這邊,遲早會犯上作亂,要不微臣……」

  說著,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夏傑卻搖了搖頭:

  「無礙,他此生只忠小十,如今小十不在了,他不會效忠朕,亦不會效忠旁人,要真說起來,沒有比他更讓朕放心的人了,所以隨他去吧。」

  能隨意擇他人為主的人,才真不讓他放心。

  是的,若是裴司現在真的滿腔熱血想要入朝為官,為他所用,那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能背棄小十的人,難免不會背叛他。

  夏傑假寐了一小會兒,疲乏的睜開眼睛:

  「對了,蘇若若還是不願入宮嗎?」

  侍衛低頭:

  「蘇妃娘娘……說要和聖上和離……」

  夏傑臉黑了下來,手微微收緊。

  不知好歹的東西!

  但他如今剛登基,局勢不穩,加之十皇子當初殘留下來的勢力還沒有清除乾淨,功臣們又有些犯上作亂,所以此時並不是和蘇家作對的好時機。

  蘇若若是夏傑心中的一根刺。

  要知道,當年蘇若若被編排的那本書至今還在暗地裡流傳著,無時無刻不在打他的臉。

  「再送些珍寶去蘇家,勢必將蘇若若帶回來。」

  「是。」

  之後為了將蘇若若接進宮殺死,夏傑甚至親自去蘇家過,但蘇若若根本不見他。

  京城裡關於蘇若若的謠言越來越多,為了儘快平息這場風波,夏傑還是咬牙籤下了和離書。

  誰知蘇家一拿到和離書就舉家搬離了京城,將兵力都屯到了元西關,叫夏傑動不得碰不得甚至施壓不得,只得放任蘇若若活在這世上。

  成了他心中永久的一根刺。

  不過這都是後話。

  ……

  裴司被思念和痛苦壓得喘不過氣來,雖然他知道這都是因為妖術在作祟,或許過了幾年,等妖術散了他就能恢復正常了。

  但這些日子實在是過於難熬了些。

  裴司隱忍痛苦了三個月後,他終於還是來到了寺廟,找到了崔大師:

  「崔大師,你也知道我前些日子被妖怪纏身,中了不少妖術,之前你為我作法之後並未見好轉,所以我今日來,是希望你能再為我做一場法事。」

  崔大師放下手裡的浮塵,一雙宛若能看破世事的眼睛靜靜的凝視著裴司。

  只見裴司眼底青黑一片,面色蠟黃,頭髮和衣裳也都不怎麼打理,亂糟糟的一片,崔大師很是憐憫的嘆了口氣,給裴司倒了杯水:

  「施主,先坐吧。」

  裴司心莫名的安定了下來,他手死死的抓著茶杯:

  「那妖怪最拿手的並非毀人身體,而是攻於心計,慣會控制人的心智,崔大師,大抵是這妖怪的妖術過於強悍,所以你做的法事還未見成效。」

  裴司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了崔大師寬大的袖子:

  「求大師再為我做幾場法事……」

  他已經快要被妖術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崔大師面色並沒有太多的變化:

  「施主,不知你同那個妖怪的過往,可否說於貧僧聽聽?」

  裴司頓了頓,還是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崔大師雙手合十,嘆了口氣說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施主,三個月前貧僧就想告訴你,你其實並未中過任何妖術,所謂控制心術的妖法自然也是無稽之談,施主的身上,並未附帶過任何妖氣。」

  從未……中過妖術?

  那怎麼可能?!

  裴司想說崔大師是看錯了,想要辯解什麼,但最後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他只是眼神空洞的坐在椅子上,淚流滿面。

  原來是這樣。

  他早就該知道的。

  從頭到尾,他都不是被妖術控制,而是他自己……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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