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這戶人家的主人實在是怕了司徒昭兒了,這才將門打開。
主人是一個年約四十的男子,姓李,村子裡的人都叫他李老,家裡還有個五歲的兒子和一個剛滿十歲的女兒,正如男子所言,家徒四壁,缸里的糧食用手都能數得清楚。
「你們當真不是賊寇?」
江子兮笑:「不是。」
李老顫微著雙手,眼中滿是淚水,「我剛剛不給你們開門,也實在是因為前些日子賊寇作亂給弄怕了,怕了啊……」
他的大女兒從鍋里打了幾碗湯,遞給了江子兮等人:「給,喝粥。」
粥?
江子兮看著碗裡的清水,連一顆米都看不見,委實不能相信這是一碗粥。
李老似乎知道江子兮在想什麼,他嘆了口氣:「從上半年開始,這裡就賊寇橫行,糧食都被搶得差不多了,所以……哎,其實搶奪財物也就罷了,可他們還糟蹋了不知多少人家的女兒,村里許多女子都被他們給擄上了山頭,我的娘子她也被……哎……」
連聲音帶著些苦澀和無奈,卻不敢有怨恨。
兩個孩子聽到自己娘親的事情,也都紅了眼眶。
江子兮喝下一口『粥』,或許是因為糧食太少,所以他們家的粥都是喝了一半接著加水煮,喝了一般再加水煮,如此反覆下來,看著一鍋的粥,實則沒有幾顆米了,可他們還是不願意加米。
因為地里的糧食也被糟蹋了個乾淨,他們實在是怕熬不過今年了。
她心中一澀:「那賊寇一般何時來?」
李老:「不知道,有時候他們成群結隊的來,有時候一兩個人來,沒有個規律,若是擄去的閨女死了,他們還會將屍首給抬回來,當著全村人的面給燒了,說是為我們做的最後一件善事,他們……他們這是殺人誅心啊!」
這裡的人都認為人要入土才能為安,而燒掉屍體就意味著死去的人永遠不得安寧,所以李老才會如此氣憤。
江旭意皺眉:「他們如此為非作歹,莫非就沒有人管管嗎?」
李老嘆氣:「管?怎麼管?我們地處偏遠,府衙人手根本派遣不過來,何況這裡賊寇眾多,官府一時間拿他們根本沒有辦法。」
詹銜葉勾起嘴角,看了一眼李老的大女兒,眼中滿是試探:「但我看你這個閨女生得如此好看,為何沒有被擄去?」
李老的大女兒雖只有十歲,但眉眼清秀,笑容嫻靜,是個極美的孩子。
聽到這話,李老眼中總算是有些欣慰:「若不是當初這丫頭機靈,蜷縮著躲在了灶台里,說不定如今也不在了……」
江修竹:「所以你們鎮子家家都關著房門,是因為怕賊寇再來?」
李老:「差不多吧,但其實因為賊寇過於囂張,所以許多有閨女的人戶啊,都急匆匆的搬了家,如今鎮上本就沒有幾戶人了。」
「既然你也有閨女,那為何不走?」詹無恆問道。
李老摸了摸女孩的頭,無奈的笑了:「我年紀大了,沒有了娘子,能去哪裡呢?還不如就在這裡等著,指不定哪一天就能等到她娘親回來,回來了……我們一家也就能團聚了。」
只怕不是等他娘子回來,而是等他娘子的屍首回來。
所謂的等,也不過是多個念想活著罷了。
「哧……」司徒昭兒笑道,「你娘子既是被那賊寇擄了去,身子必定也不清不白了,回來了你還敢要嗎?」
此話一出,整個屋子陷入一陣死寂。
詹無恆眼眸滿是寒氣:「你若是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啞巴。」
這個廢物總愛擺弄自己的無知。
司徒昭兒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尷尬一笑:「我……我就只是開個玩笑,切莫當真,切莫當真啊。」
江子兮:「她年紀尚幼,說話不大懂事,您老千萬不要生氣。」
李老眼中卻沒有半分的生氣,只是滄桑一笑:「生氣?我生氣做什麼?我都明白,被賊寇擄了去的女子,能有什麼好下場?可即便是不清不白了,那又如何?我跟她在一起了二十幾年,我……」
情到深處,李老哽咽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江修竹溫潤的嗓音說道:「你別難過。」
李老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二十年……整整二十多年啊,她什麼丑模樣我沒有見過?即便是她現在不清不白了又能如何?我只要她活著,我只要她活著,只要她能回來,我日日求佛拜佛都行,我只要她……只要她在我身邊……」
人生苦短,有一個人陪著一輩子,他就覺得值得。
一席話讓眾人眼眶皆是一紅。
江旭意:「你放心,我們一定幫你救回你的娘子。」
李老卻不說話,只是目光呆滯的看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帶著江子兮一行人見到了小鎮剩下的人家,每個人眼中都帶著恐懼和淡漠,但聽到江旭意說會幫助他們的時候,所有人才對他們表示了熱情。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江子兮一行人找了一家逃難離開了的房子暫時住下。
房間裡面滿是煤灰的氣息,司徒昭兒捂著鼻息手不停的扇著:「這什麼鬼地方,能住人麼?」
江旭意覺得這姑娘委實矯情:「我說你之前在山裡不也住過一段時間嗎?怎麼,房間你住不得,偏偏喜歡那山裡的滋味?」
詹無恆第一次覺得江旭意與他有共同的想法:「舅舅說得極對。」
「你……你們!」司徒昭兒氣得不輕,「你們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算怎麼回事?」
江旭意詹無恆瞬間懵了,弱女子?
怕是一個兩百斤壯漢都不一定有她彪悍。
江子兮用在村民那裡借來的被子將床鋪好了,揉了揉腰:「無恆,今夜你就睡這個房間吧。」
詹無恆見江子兮腰疼,立馬上前扶住江子兮:「娘親,你怎麼了?鋪床這樣的事情,交給我就好,為何要自己動手?累著了可怎麼辦?」
江子兮笑:「不累,不過若是小青在,或許會輕鬆了很多,她如今不再身邊,我倒是有些想念她了。」
小青多好,勤快而且能幹。
詹無恆:「以後娘親不需要做這麼多事情,至於這些粗活,就交給孩兒吧。」
「喲喲喲,你小子對旁人絲毫不在意,為何就對你娘親這般上心?」司徒昭兒一臉猥瑣的說道,「莫非,你對你娘親有……咦~」
詹無恆眸子泛著血光:「若是你以後再胡說我娘親一個字,我就將你活著剝皮然後剁碎了扔進豬圈裡。」
司徒昭兒身子一顫:「你……你敢!」
詹無恆冷笑:「你大可以試試我敢不敢。」
江子兮是他的逆鱗,誰都觸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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