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夫向來不大摻和別人的閒事,但這個人是江子兮,她有難他不可能不幫,只得點了點頭:
「是啊,少爺這病就是悶出來,如今病情好轉,是應當讓他出去走走的。」
雖然他並不覺得程昱的病適合吹風。
但是既然江子兮覺得適合,那便適合。
反正她總有法子治好程昱的。
主母聽到這話,高興得不得了,一改之前的厭惡,拉著江子兮說了好些話,之後才說道:
「你們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昨日秦家給你三妹妹遞了帖子,讓你過幾日三妹妹過去看戲,不如你也跟著一起去瞧瞧吧。」
程昱在家排行老二,上頭有一個姐姐程晗,嫁到了秦家。
程晗和三小姐程璧關係極好。
這帖子就是程晗寫給程璧的。
程昱想到自己也許久未見程晗了,心中想念,立馬應下了。
幾人又說了好些話,主母生怕程昱吹了太多風著涼,便急忙讓他回去:
「其餘人都跟著回去,靈香留下。」
江子兮回頭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靈香,眸光微沉。
靈香……應當是要給小茜擋刀了。
果然,自那以後,江子兮再也沒有見過靈香。
後來聽別人說,似乎是被主母隨意尋了個小廝嫁了出去,靈香性子冷傲,不願委身於小廝,嫁過去之後就一直尋死覓活的鬧個不停。
各種死法幾乎都嘗試了個遍。
誰知那小廝生得壯碩,她一鬧他就打她,靈香這才消停了下來。
眾人以為她不會再鬧了,誰知半年後,靈香跳河自盡,屍體被撈起來的時候,發現肚子還懷著一個未成形的孩子。
……
程昱知曉能出府遊玩,之後好幾天都興致沖沖的,巴不得早一日去秦家看戲。
至於一直沒有回來的靈香,他竟是問都沒有問上一句的。
眾人見他不問,便也沒有人再在他跟前提起過。
這天藥浴的時候,黃大夫在裡頭一邊問藥效,一邊說道:
「說起來,以往這內院裡有一個很兇的丫頭,每每看到我都要說一聲庸醫,最近倒是沒見著她了,去哪裡了?」
江子兮知曉他說的是靈香,頓了一下才說道:
「聽說太太給她選了個夫家,前幾日嫁出去了。」
黃大夫有些驚訝:
「嫁出去了?嫁娶這麼大的事情,不是都要算好日子才能定的嗎?她怎麼說嫁就嫁了?」
黃大夫一輩子沒有娶過媳婦兒,但也見過不少人娶妻生子,所以對此也稍有了解。
江子兮喝了一口茶,嘴裡瞬間苦澀了起來,連著她的話語都有些苦澀:
「她無父無母的,哪裡能有那麼多的講究?」
這個時代,女子若是沒有父母,是沒有人能給她撐腰的。
是死是活,就看自己的運氣了。
程昱隔著屏風有些不滿的說道:
「突然提她做什麼?不過就是個丫鬟,走了也就走了。」
晦氣得很。
其實他想說的是,不過就是個下人,嫁人就嫁人,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從她屋裡走出去死活不明的又不在少數。
江子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巧的是,她也是個丫鬟。
程昱似乎察覺到這話有些衝撞江子兮。
她也是個丫鬟不是麼?
程昱面色有些尷尬,正想解釋什麼,但想著自己怎麼說也是個少爺,犯得著跟一個丫鬟解釋這些嗎?
所以程昱硬是憋著一個字都沒有說。
可心裡終究是有些悔意的,他泡完藥浴出來的時候,巴巴的走到江子兮跟前,見江子兮面色如常,雲淡風輕至極,不由得皺了皺眉。
她是不在乎他說的話,還是根本就不在乎他這個人?!
想到這裡,程昱又有些生氣了,原本想要勸慰江子兮兩句的話也吞咽了下去。
她就是個木頭!哪裡會想那麼多?
程昱氣得肝疼,發誓以後都不會在意江子兮了,免得給自己找罪受。
可晚上他早早的爬上床卻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最後頭昏腦漲的起身,來到窗口前站了一會兒,依舊心思煩躁。
無奈之下,他只得讓小鳴喚江子兮過來。
江子兮睡得正香,突然被拖了起來,一臉迷糊,以為是程昱出什麼事情了,於是套上褂子就去了程昱屋裡。
然後……她看到程昱坐在窗前,喝著小茶,嘴裡嘀咕著些詩句,精神好得不得了。
江子兮:「……」
看不出來,程昱平日裡病懨懨的,到晚上倒精神得像是個正常人了。
江子兮忍住想一巴掌拍昏程昱的心思,儘可能微笑著上前:
「少爺怎麼這麼晚了還沒有歇下?」
她把了一下程昱的脈,竟又有些鬱結於心。
這小子天天在跟誰慪氣?
也不見有人跟他吵架啊。
再說了,就他平日能見的那些人,哪個不是對他恭恭敬敬的,誰能給他氣受?
「我在想事情,心中煩悶,有些睡不著。」程昱緩緩的說道,眼神死死的盯著江子兮。
不知為何,看到她他竟有些高興。
但還是氣,氣她不把他放在心上。
江子兮:「……」
程昱一個大少爺,平日裡書也看不完幾章,遇到的人也不多,府上的事情大多都跟他沒什麼關係,他能煩悶個啥?
難不成是天生長著一顆憂國憂民的心?
他倒是憂國憂民了,難為她醫者仁心,大半夜覺都不能睡,只能來陪著他憂國憂民了。
江子兮深吸了一口氣,打起精神:
「少爺在想什麼?可以跟奴婢說說,奴婢說不定能勸慰一二。」
倒可以用『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來勸他不要想太多,早點睡不給人添麻煩才是正經事。
程昱抿唇,目光眨也不眨的盯著江子兮,想從她臉上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情緒。
比如說生氣,再比如說不滿,亦或是委屈都行。
他都那樣貶低她的身份了,她難道就沒有一點不舒服嗎?
事實上,在江子兮臉上,還真是什麼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他只覺得她眼神泛著迷糊,很是睏乏。
程昱氣又不打一處來,他忍不住雙手捧住江子兮的臉,狠狠的捏了幾下,見江子兮清醒的睜大了眸子之後,他才心滿意足的說道:
「今早我說靈香不過是個丫鬟,被趕走了也就走了的話,我覺得很不不妥當。」
江子兮:「???」
他的手丫子再不撒開,她真的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把他的手給掰斷。
簡直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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