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的尊嚴12

  「你是豬嗎?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中途上來,這是一鏡到底,一鏡到底!!!你知道不知道什麼是一鏡到底?」張導的罵聲透過屏幕傳到每一個正在觀看的人耳中。

  「對,對不起,重來可以嗎?」江暖在水中,穿著白襯衫,濕衣服帖服在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上。

  「重來、重來、已經重來多少次了?你以為我們有多少膠捲可以重來?」張導拍著手上的劇本罵道。

  江暖一愣,傻不愣登地問:「不是數碼錄像機嗎現在?」

  張導:「……」

  江暖又憂傷地問:「導演,一鏡到底太難了,我能分鏡來拍嗎?」

  尤詩桔皺眉起身說道:「一鏡到底才能體現出這個畫面的震撼感,感染到電視機前的觀眾。你不過是小小一個替身,竟然反駁我們商議出來的結果。我們讓你怎麼拍,你就怎麼拍。」

  江暖有點支持不住了,她已經在水下呆了快2個小時了,原先不敢說的話,也不得不說了:「那,能先讓水手下去確定戒指的位置嗎?我找不到。\"

  尤詩桔冷笑著說:「我們先找好?可是你能拍攝出來著急找戒指的效果嗎?」

  江暖自然不敢保證,她的演技她自己清楚,她倘若真有那麼好的演技,打著小詩桔的名頭,倒也不是不能搏一搏。

  她不敢反駁,不敢要求水手下水,這個月的房租也還沒有著落,下個月的伙食費也得存著。江暖咬咬牙說:「我知道了,我會堅持到找到戒指為止。」

  然後,江暖一個翻身,鯉魚入水的漂亮姿勢,很快就消失在水面。水下的畫面也很快傳了上來,但此時的吃瓜群眾自然看不見,他們只看見平靜的湖水,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時間不斷地流逝,在湖邊的張導突然激動地起身大吼:「救人,快救人!!!」

  然後就是一片混亂的片場,畫面適時停止。揪住了所有人的心,她怎麼樣?她還活著嗎

  然後,就是尤詩桔女王步伐過來,此時再看靠著牆坐著的江暖,不再感覺她傲慢無禮,她依舊濕淋淋的劉海,她依舊是下水時的那身白襯衫和黑褲子。她有點瑟瑟發抖,她抬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光鮮亮麗的尤詩桔,她那麼的卑微。

  再下水?是啊!人都差點交代在水底了,誰會沒有心裡陰影?

  她入水的姿勢那麼的美,她的水性那樣的好,也許,她這輩子都不敢下水了。而這些,僅僅是為了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否會有的感染性和震撼性。

  她不斷地被要求不要浮出水面,不要上來換氣,不要讓人找戒指位置。其實,說到底,不過是因為你是一個替身,你不配。

  「那你自己下去吧!」

  是啊!該是怎麼樣的絕望,才能讓一個職業替身,即使是一鏡到底,即使是被要求不能上來換氣,這些無禮要求不斷提出,她卻依舊執行。這樣敬業的替身,這樣拼命的替身,卻說出「那你自己下去吧!」這樣的話來。

  她,到底該……多絕望?

  何況,微博上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即使是被網絡暴力我也忍,因為,我是你的粉絲。

  粉絲啊!難道就因為是粉絲,所以就這樣的被糟踐嗎?她做錯了什麼?

  江暖沒有去管網上的那些腥風血雨,她從公交車上下來,404不斷在她腦海里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宿主,宿主,宿主,你知不知道,白蓮花被罵慘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暖打個哈欠說:「管她被罵的慘不慘,反正她本來就欠罵?這個白痴,自己被導演辭了,反倒抓著我來說事?欠教訓。」

  江暖轉進飯店,打包了幾樣炒菜,然後就提著往公寓去。

  公寓的門上被人用紅色的油漆塗的「賤人」兩字,江暖淡淡地說:「404,拍下。」

  「好的宿主,已經拍下了。」404說完一愣:「宿主,拍下做什麼?」

  「拍下,自然是有用。尤詩桔又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危機,她有辦法的。」江暖拿出鑰匙開了門。

  易書熔在客廳,他的輪椅靠著沙發,他低頭,陰影打在他的臉上。江暖看不清他的表情,易書熔抬頭看向她,臉上都是怒容。

  「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來敲門嗎?」易書熔問。

  江暖非常淡定地回:「我不在家,當然不知道。」

  易書熔冷笑:「你這兩天是什麼意思?說一句頂一句,你是看我殘廢了,終於忍不住了吧?」

  江暖保持著臉上的笑容,走到他面前,看了他很久,然後一巴掌甩了過去。

  易書熔別看他是個殘廢,也別看他是躲在後面控制自己的公司。但是,他到底是億萬的身家,哪怕是坐在輪椅上面,誰敢在他面前大聲點說話?

  何況,這一巴掌,又重又響。

  江暖將手裡的一袋菜狠狠丟在了地上,然後用手肘擋住雙眼,她的臉頰兩邊落下兩行淚水。

  她無聲地痛苦,那淚就像是有千斤重一樣打在易書熔的心上,他……從來沒見江暖哭過。這時候,什麼一巴掌,什麼被打,他都不記得了,他有點慌亂地伸手想要拉她。

  江暖甩開他,大聲叫道:「什麼意思?你不用如此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過是為了尤詩桔出頭,是不是?」

  江暖後退一步,她被自己丟在地上的湯汁滑倒,狠狠摔在了地上,「咚」的一聲,好大聲,大概……非常痛。

  「你先起來。」易書熔將輪椅往前滑動。

  江暖不顧身上的髒亂,她就著坐在地上的姿勢後退,她抱住自己的頭說:「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喜歡尤詩桔。她的電視播出時,你一定會開電視機,哪怕這一台電視根本拯救不了什麼收視率,可是,你總是這麼堅持。」

  江暖抬頭看向他,通紅的雙眼代表了她此時那絕望和千瘡百孔的心。

  她大聲吼道:「我知道是為什麼?因為,我是一個替身,我連憐憫都不配擁有!!!」

  易書熔震住了,替身?

  404:「啊啊啊啊啊!!!宿主,你演的也太精彩了。」

  內心非常冷漠的江暖:「過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