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上去已經極度虛弱,鮮血都快要將身上的青袍染上紅色。【記住本站域名】
他死死咬著下唇,且戰且退,任憑那鬼物在身上弄出無數血肉模糊的傷口,卻依舊面無表情,只是手指開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那個鬼物身上,竟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後背出現了什麼。
他後退著,眼看那鬼物就要一口咬它的手腕,忽然,那鬼物看向少年的身後,頓住了。
就是這個細微的停頓,少年抓住機會,手指猛地往前甩出幾滴鮮血,念出了最後一個音符。
那鬼物猛地慘叫起來,身軀開始透明。
像是有無數雙枯手要從繭中鑽出,怪物扭曲著,變換著各種噁心的形態,終於消散開去。
少年踉蹌了一步,終於支撐不住,半跪在地,粗重地喘息著。
沒想到剛逃脫一幫匪徒的追殺,便又撞見了厲鬼。
他控制不住地咳嗽,嘴唇溢出鮮血,指尖死死掐住了地面。
破碎的少年眼角的淚痣看上去更加惑人。
忽然,他後背猛地一僵。
一股極為陰寒的氣息順著他的脊梁骨緩緩往上,一直升到了他的後脖子。
隨後,一道嬌軟輕柔的嗓音響起:
「小公子,我幫你趕走了那厲鬼,你如何報答我呀?」
聲音令他瞬間豎起汗毛,頭皮發麻。
少年猛地從袖口中拿出一道黃符,往身後猛地一拍!
卻拍了個空。
身後空無一物,唯有樹林遠處的一點鬼火,閃著綠色的幽光。
月亮已經升到了半空中,現在是一年之中,陰氣最為旺盛的時候,所有鬼怪的實力都大大加強,就連師父,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在荒郊野外亂晃。
若不是為了擺脫追殺,他也不會進入這片陰森的樹林。
少年看著自己的身後,心跳得很快。
他天陰之體,天生能看到鬼怪,看不到的,要麼是極為虛弱,馬上就要魂飛魄散的鬼。要麼就是力量極為強悍、在世間吸收力量多年的鬼王。
剛剛那聲音,絕對不是什麼極為虛弱的東西。
他不是對手。
他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眼前已經變得模糊,啞著嗓子開口:
「你是誰?」
聲音帶著一點潮濕的少年氣,喘息中有多出清冷月華一樣朦朧的脆弱。
月笙飄過去,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嘴唇。
蒼白的嘴唇被鮮血沾染,真是太美了。
少年只覺得一股冰涼刺骨的氣息在自己的唇瓣拂過,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竟然叫他控制不住地窒息了一瞬。
「我若說,我是小公子的守護神,小公子信麼?」
嬌軟的少女音帶著淺淺的笑意,鑽入他的耳膜,刺得心臟都在疼。
守護神?
真是可笑。
那為什麼家人被殺死的時候不再,師門被滅門的時候不再?
他疼得快要死掉,好不容易拼了命活下來,卻來了這麼一個大言不慚的鬼。
他知道自己不該激怒他,但是當那股尖銳的痛苦湧上心臟的時候,他控制不住地紅了眼眶,啞聲開口:
「沒有守護神這種東西。」
他是從地獄裡爬上來的,終將墜入地獄。
月笙也不惱:
「剛才若不是我,小公子就已經被那鬼物吃掉了呢。」
說著,她湊過去,圍著少年飄了一圈,卻一直故意不現身:
「小公子受傷好嚴重,又這麼香,很快又會引來豺狼,不如把魂魄獻祭給我,我保護你,如何?」
聲音帶著魅惑,說著叫人無法拒絕的話。
少年沉默半晌,忽然抬手,五指成爪,死死扣入了自己的傷口中。
劇烈的疼痛令他的眼神清明了一些。
他身體晃了晃,竟然慢吞吞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往外走。
每走一步,便是血色的腳印。
「抱歉,不必。」
和鬼怪做交易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他不怕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他只怕自己還沒有復仇,便成了孤魂野鬼。
眼前一片血色,他沒有感覺到身邊出現暴虐的氣息,暗自鬆了一口氣——
還好,這隻鬼沒有生氣。
他不是對手。
可是,新的危險出現在面前。
一雙穿著紅繡鞋的小腳從一棵樹後面緩緩而來,黏膩難聽的聲音響起:
「官人,奴家漂亮嗎?」
小腳之上空無一物。
這是一隻常見的鬼,荒郊野嶺中總會出現,你若是說不漂亮,她便會暴怒將你撕碎,你若是說漂亮,她便會殺了你,讓你來陪她。
少年面無表情抬起頭,指尖微動,黃色的符紙夾在食指與中指指尖,脊背挺直,眼神如刀。
月笙在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少年解決了這隻鬼,舔了舔嘴唇:
「我男人可真漂亮。」
這個世界的老師像是透明的琉璃,冰冷,堅硬,脆弱。
這一切覆蓋上少年氣之後,又多出三分叫人憐愛的美。
本來已經極度虛弱,少年在解決完這個紅繡鞋之後,又被兩隻吊死鬼盯上了。
百鬼夜行,他是這裡最為香甜的美味。
月笙看著他越來越冷的眸光,輕笑道:
「要幫忙麼?」
少年沒有說話,緊緊抿著嘴唇,感覺到身體已經快要到極限。
離天亮還有很久。
不能與魔鬼做交易,卻也不能死。
顫抖的手指從袖口中掏出一張詭異的符紙,和之前都不一樣。
用陽壽換取身體的增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少年猛地掏出短刀,刺入胸口,心頭血留在的符紙上,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抽出,撕心裂肺的疼痛叫他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其中似乎還混雜著內臟的碎片。
吐出這口鮮血後,他卻站直了腰,瘦削高挑的身形像是一把閃著寒芒的利劍。
利劍出鞘,鬼物消散。
這種邪法用十年陽壽,換來的不過是一炷香時間的力量匯聚。
若不是身死關頭,沒有人會用。
少年確實因此擊退了蜂擁而來的鬼怪,時間卻到了。
他終於沒有辦法再往前走一步。
還是……沒有辦法復仇麼?
好疼,好難過啊……
他不甘心。
一個踉蹌,他虛脫往前栽去,雙眼一片模糊。
沒有意料之中跌落地面的疼,他落入了一個懷抱里。
懷抱冰冷,卻有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香氣,還有那道帶著笑意的嗓音:
「真是拿你沒辦法呢。」
少年忽的瞪大了眼睛——
他……第一次觸碰到鬼物,竟是被它抱在懷裡。
明明應該掙扎反抗,他卻控制不住地紅了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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