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地之中,二十多個合歡派弟子被攔腰斬殺,屍首齊整,像是被人一劍橫掃而過。
南潯一眼掃去時,在屍首中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趙憐容,秦燁磊……
血流滿地,匯成了好幾股正往四處流去。
而就在這滿地狼藉之中,一個男子手執長劍,那長劍連同他的昳麗的面容,還有那月白色打底的合歡派弟子長袍皆被鮮血噴濺,甚至還有一綹鮮血正順著劍尖往下滑落,滴答一聲砸落到了地上。
他胸上腿上還有胳膊上皆被釘入了冰錐,暖熱的血沿著那極寒冰錐慢慢往四周浸潤,連同那身上噴濺的鮮血,將他完全染成了個血人。
南潯還記得不久之前,她和這人分別,他一臉欠揍表情,搭了她的順風車後溜走,笑得極其得意和蕩漾,同她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再見。
然而此時,他臉上笑意全無,冷漠到了極點,那雙總是含笑帶著鉤子的桃花眼裡,唯有恨意、絕望、不甘。還有那一身戾氣煞氣,濃郁得讓人心驚。
她還記得,他肩上蹲著只軟萌的小魔狐,同他一起迎著夕陽飛遠,背影被餘暉鑲了一層金邊,好看得如同一幅畫。
可此時,那隻魔狐卻奄奄一息地倒在他腳邊,肚子上破了個大洞,血染濕了那油光水亮的皮毛,在它小小一團的身子下匯成一灘,刺眼至極。
若非它嘴裡銜著一塊千年魔靈芝,只怕是早已咽了氣。
南潯看向那坐在高位上的合歡派掌門及諸長老,目光瞬變冰寒。
好一個合歡派,竟連審判也省了,直接處以極刑,還讓合歡派眾弟子觀刑!
南潯和血冥的出現打斷了這裡的躁動。
高座上的合歡派掌門和幾位長老看向她,神色皆是一震。
分神期大能!
掌門已經顧不得發怒,他見過這女子,這是擎山的白蓮仙子。
這才多久,她便步入了分神期?那威壓不輸擎山掌門,怕是已經步入了分神後期!
南潯走到殤無言面前,直接伸手吸走了那釘在他身上的冰錐,然後取出一瓶萬年靈乳扔給他。
殤無言淡淡看她一眼,沒有拒絕,卻也沒有馬上飲下,而是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小魔狐,將那萬年靈乳到倒了一半給它,剩下的他才一飲而盡。
「天啊,這莫非是……萬年靈乳!」一位長老失態地呼出聲。
大能修士想要提升境界已經變得十分艱難,這萬年靈乳對大能修士來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貝,哪想到這那修竟給了剛剛入魔的殤無言!
南潯掃他一眼,「關你何事?此物為我所有,我想給誰用就給誰用。」
她當然看出殤無言入了魔。
「你!你此舉豈非助紂為虐?」那長老怒道。
殤無言忽地自嘲一笑,「他們說得對,我入了魔道,殺了合歡派二十餘名弟子,你不該幫我。」
南潯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殤無言咧了咧嘴,笑容沒有溫度,「可你不是用那千年玄黃果還了這人情?」
「那是籬霧給你的,不算還人情。」
南潯擰眉,問道:「可是因那千年玄黃果招來此禍?」
殤無言冷笑一聲:「人性貪婪,不是此事也會是別的事情。」
「我本是來替你作證的,但是,我好像來遲了。」
殤無言表情淡漠地道:「我已入魔,便是澄清了這事又有何用?自此,我與修真界再無干係。」
南潯道:「自然有用,不該背負的過錯你不能背,即便你殤無言自此成為魔修,我也要讓修真界眾修士知道,你沒有錯。」
殤無言眼裡掠過一道茫然之色,「是麼……這有什麼意義?反正都是魔修了,我又何必在乎這些。」
身為我白蓮仙子的朋友,我要你即便做魔修也不背負那莫須有的罪名,我要日後可以堂堂正正地與你相交!」
殤無言一怔,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喃喃道:「朋友?你竟要跟一個魔修做朋友?」
這個女人,當著這上千合歡派弟子的面,跟他說,他是她的朋友。
即便墮落成魔修,他還是她的朋友。
呵呵,呵呵呵……
殤無言望了一眼掌門。
與他有數十年師徒情分的掌門要他的命,與他不過泛泛之交的一個別派女修卻將他當成了朋友。
「南道友,你知道嗎,墮落成魔修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墮落的時候,我如此……清醒。」殤無言輕笑,布滿血絲的眼裡好似籠了一層薄霧,但那薄霧眨眼間就散了。
明明南潯已經變回了洛水的容貌,他卻還是願意稱呼她為南道友。
從雲海秘境到魔林再到魔域流火峰,他所相識的只是散修南潯,並非擎山白蓮仙子。
散修南潯可以隨心所欲,擎山的白蓮仙子卻不得不顧忌身後的擎山。
「你走吧,此事與你無關。」殤無言冷淡地道,目光掃過那默默站在她身後的男人,對他道:「帶你師父離開此地。」
血冥目光較之更為冷淡,「羅嗦。她要做什麼,你只管配合便是。」
殤無言怔然。
南潯看向合歡派掌門,開口道:「方才我的話想必掌門及諸位長老已經聽到了,我就是來給殤無言做個證的,雲海秘境裡的事情沒人比我更清楚。」
「什麼意思?白蓮仙子竟也去了這雲海秘境?」掌門皺眉。
殤無言擅自服用禁藥壓制境界,偷入雲海秘境,此事於他來講實在有損顏面。可這白蓮仙子竟說她也偷入了秘境?
南潯斜他一眼,淡淡道:「是啊,聽聞雲海秘境裡有千年玄黃果,一時心動,就厚顏服用了丹藥,混入了秘境。」
「那玄黃果於你已無太大用處。」掌門道,甚是不解。
「掌門誤會了,我不是自己吃,是想找來給我的兩個徒兒吃。」
南潯看了血冥一眼,「阿冥,我送你的那顆千年玄黃果拿出來讓大夥瞧瞧。」
血冥將那千年玄黃果置於手上,舉高,方便這合歡派弟子們看得一清二楚。
「怎麼回事?秦師兄說他得到了三顆千年玄黃果,可是全被無言師兄奪去,還殺了兩個同門師弟,其他師兄師姐也作證,聲稱是服用了易顏丹的無言師兄暗算他們。怎的這玄黃果有一顆在這位仙子手中?」一弟子大為震驚。
南潯嗤笑,高聲道:「一顆?怎麼會是一顆,這三顆千年玄黃果皆為我所得,是我看殤無言這小子順眼,送了他一顆。」
然後,她將那趙憐容和秦燁磊等人的種種惡劣行徑全部公之於眾,再小小地添了點兒油,加了點兒醋。
殤無言還活著,他們便這樣誣陷他,如今這些人都死了,她若再不添油加醋一番,枉為白蓮仙子。
誣陷人誰不會,何況還是一群死人?
不,她沒有誣陷這群死人,她說的只是誇大的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