籬霧第一次見她哭得如此傷心,那顆木心很疼,心疼她,也惱自己。
他真的太蠢了。
「對不起沐笙,之前是我愚笨,你走後我就感覺天塌了一樣,寧願長睡不起也無法忍受沒你的日子。當初想著,那一樹流火都留不下你,我還開什麼花,卻從不曾從你的立場想問題。
我應該勇敢出來尋你,就算你真的是因為厭棄我而離開,我也應該將你找回來。」
沐笙還在低低抽噎,她埋首在他的胸前,嘟囔道:「笨蛋,誰厭棄你了,是你惹我生氣,我才那般說的。」
「我知道。」籬霧淡笑,伸手將她的臉抬了起來,以手指輕撫她的臉頰,將她臉上的淚珠一點點拭去,「我現在什麼都知道了。」
「那些年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求進取,還一直浪費你的心血?」
沐笙看他。
籬霧嘆道:「其實我只是因為讓枝虬逆向生長耗費了太多靈力。在我心裡,你是第一,修為其次。我只想著眼前,讓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哪有你想得那般長遠。」
沐笙聽到這話,神色一震,「你說什麼?當年是因為逆向生長,你的修為才停滯不前?」
籬霧低低嗯了一聲,「我知道你嚮往藍天,便想著送你離那天更近一些,直到現在我都記得很清楚,我枝虬逆長的那一天,你歡快地唱了一整天歌兒,真的高興極了。
那時我便想,如果能讓你一直這麼高興,便是修為停滯不前也沒關係。」
沐笙才收起來的淚水又跟決堤的水一樣往外涌,「傻瓜,笨蛋!你怎麼不跟我說,我稀罕你長那麼高了?我要的是你跟我一起修煉,一起結丹化形,你怎麼就不懂!」
「我知道了,我現在知道了笙兒,你別哭了,我心疼。」他忽地低頭,輕吻她濕潤的眼睛。
沐笙渾身一抖。
他擁著她,不禁輕嘆出聲,「若早知道這般擁著你,會是如此幸福,我定不會只看到那短暫的歡喜,而是努力修煉,早日化形,好將你摟入懷裡,親吻你的眼睛、嘴唇、臉頰。」
沐笙聽到這話,一拳頭就朝他肩上捶去。
力道之大,都發出了咚的一聲。
南潯聽著都疼。不過,她簡直想為籬霧前輩的表現豎大拇指。
牛逼了籬霧前輩,我不過是跟你提過一兩次,若是見到你的火焰鳥,一定要把你內心所有的想法,事無巨細,全部告訴她。
籬霧笑了起來,「沐笙,我想親吻你,可以嗎?」
「笨蛋,這種事情要做直接做,為何問我……」
兩人於這流火林中擁吻,那場景美好得如一幅畫。
一吻過後,沐笙痴痴地望著他,神情尤有些不信,「籬霧,你真的是籬霧嗎?
我是不是在做夢?夢一醒來,這一切都沒有了。
你沒有了,方才那些話也成了我自己臆想出來的東西。一切都成了假的。」
籬霧取笑她,「笙兒,你這麼聰明的鳥兒怎麼也會有笨的時候,這都是真的。老天爺許是知道我們分離太久,竟讓我一出來便找到了你。」
說及此處,他忽地將人一把打橫抱起,往峰巔的魔宮行去,走著走著便迫不及待地變成了飛。
「笙兒,你以前你總打趣我,說草木無心,不像飛禽走獸一樣有發情期,其實你錯了,開花的每一天都是我的發情期。我感覺到,它又來了……」
南潯一點兒不好奇籬霧前輩是怎樣讓沐笙感受他的發情期的,她只想提醒籬霧前輩一聲,哄完媳婦別忘了把我身上的法術解除啊喂!
作為一棵不能說話的木樁,南潯覺得自己真可憐。
一邊是芙蓉帳暖度春宵,乾柴烈火,一邊是木樁風中孤立,望穿秋水。
南潯想著那兩人應該無暇管她了,便偷偷放出神識,卻不曾想到,這剛剛放出神識,她便親眼目睹了一幅驚心動魄的美景。
這漫山的流火樹竟在這一夜全部綻放!
饒是她在籬霧前輩製造的幻境中已經見識過了流火花開的美景,可萬千流火齊齊綻放,那又是另一種震撼人心的美。
若是從遠處看這座流火峰,定會看到它火紅一片,如同燃燒著熊熊烈火,美艷至極!
漫山的流火,漫山的花香。
花香醉人,卻不會過於濃郁,如此沁人心脾。
南潯心中驚嘆連連,到後來,她竟聽到了自己的一聲驚嘆。
她微微一怔,低頭看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變回了人。
身處這漫山流火之中,花香盈鼻,南潯整個人都覺得飄乎乎的。
忽地,她察覺到什麼,雙目一動不動地盯著夜幕中的一處,某一瞬,瞳孔驟然一縮。
綴滿繁星的夜幕為背景,遠處的虛空突然裂開一道口子。
一個男人從那虛空裂縫中走了出來,步履閒適優雅。
他著一身黑色束腰長袍,身材高大頎長,擁有一張美如神祗的臉,面色淡漠,目光沉靜。
在視線觸及到南潯之時,那面無表情的臉上緩緩綻開了一抹淺笑,鋒利冷銳的眉眼也瞬間柔和下來。
他朝南潯踱步而來,分明十來丈的距離,那長腿一邁,卻仿佛一兩步就來到了她的面前。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瞬移?
南潯眨了眨眼,下意識地往自己旁邊看去。
她和殤無言那棵苦逼木樁挨得極近,可此時她變成了人,殤無言那廝卻不見了,不管人還是木樁都不見了蹤影。
南潯瞬間就有了個猜測。
籬霧前輩的幻境?
不是吧,他都忙著跟媳婦醬醬釀釀了,還顧得上她?
莫非……是這漫山的流火在花開之後共同造出的夢境?
南潯怔怔地望著血冥,心道:這次竟是個美夢,許是它們開花了,心情好,所以便送了她一個美夢。
「潯潯,在發什麼呆?」血冥淡笑問她。
南潯直勾勾盯著他,心思一轉。
據說有些幻境能挖掘出人內心深處的東西,她倒要瞧瞧,這些流火到底為她造了一個什麼樣的美夢,又挖掘出了什麼東西。
「看你好看,所以就看呆了啊。」南潯笑著回應道,立馬找准了自己的角色。
血冥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問道:「我不在的這些日,潯潯可有想我?」
南潯亮晶晶的眼睛彎成了兩枚月牙,立馬道:「我想你啊,特別想,想得肝疼心疼,想得都快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