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好聽,是真好聽。
歌聲乾淨,空靈。
就是――
這聲兒太高了!還帶著回音一般,聽著悲戚戚的,加之現在已經是晚上,那聽著可就有些……
驚悚了。
小八第一次聽南潯唱的時候,那歌聲比這低了好幾個度,調子也歡快不少。
能吸引百鳥起舞,那歌聲能驚悚麼?
可今兒卻不知怎麼了,南潯的調調高得都快震飛靈魂了,聽著也有些悲傷。
血冥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在這一刻幽暗深邃,如同兩個黑洞,一眼望不到底。
等到南潯一曲高歌之後,她鬆開了兔子耳朵。
那兔子終於得到解脫,飛一般地跑遠了,很快便消失不見。
南潯坐在酒罈子旁邊,沒有再灌酒,而是望著夜空發呆。
血冥走到她身後,高大的陰影籠罩著她。
南潯往後仰頭,對上星空下他俯瞰過來的俊臉,眼睛恰落在他纖薄的唇上。
她吃吃一笑,「阿冥,你擋住我的亮光了。」
血冥將她快要仰倒的頭扶正,挨著她坐下。
「師父似乎有心事,可否與我說說?」血冥的眼睛裡倒映出女子的影子,小小的,很清晰。
南潯眉眼彎彎,搖頭道:「不算什麼心事,年幼時容易悲秋傷春,不過一點點小事就覺得天要塌了,世界都灰暗了,那時候聽到這首歌,雖然不知道什麼意思,卻覺得裡面那種絕望壓抑的情感跟我挺像的,我最喜歡的是後半部分近乎發泄的高音。
可惜啊,我不是歌唱家,別人唱出來的是絕望的發泄,我唱出來的大概是鬼吼鬼叫,但效果達到了,每次這麼『尖叫』上一陣後,我的心情就很舒暢。」
血冥道:「不是鬼叫,師父唱得很好聽,像仙音。」
「你飄便是,等你下不來的時候,我也飄上去找你。」
南潯沒忍住,哈哈笑了起來。
她就說小徒弟不是悶葫蘆,這話說的真討人喜歡。
南潯笑了一陣後,接著道:「後來啊,等到自己越長越大,才發現,你曾所以為的苦難不過爾爾,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東西,我們不應該浪費時間和心情在那些無聊的事情上。」
「美好的東西?如我這般俊朗的人也算嗎?」血冥突然問了句。
南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喝多了,才會覺得小徒兒的表情如此溫和,聲音也低柔好聽,那雙幽黑的眼裡在夜空下綴著光點,還有星星點點的笑意,看得久了,最後似匯成了一條河,比今晚的星空還要明亮。
南潯一晃神,伸手掐了掐他的俊臉,笑嘻嘻地道:「是啊,阿冥長得真好看,每天看著你這張臉,師父的心情都特別好呢。」
血冥道:「那你每天便多看看。」
南潯唔了一聲,「阿冥要快些修煉,等你日後出名了,我想看你穿別的衣袍,到時候阿冥肯定更俊。」
血冥看著她,點點頭,應道:「……好。」
「為師頭有些暈,大抵真是喝多了,我先帶小萌回洞府歇息了。」
血冥聞言,目光第一次落在醉倒的夭小萌身上,淡淡道:「她已是桃花峰的弟子,師父留她在這裡不好,不若我送她回去?」
南潯想了想,嘆道:「那你便送小萌回去吧,你們師姐弟兩人還未敘舊,下次你可以去桃花峰找她,我……我就不去了。」
血冥目送南潯進入洞府後才帶著那醉鬼走了,直接用術法將夭小萌定在劍上,御劍飛往桃花峰,看到一個桃花峰女弟子後,便將昏睡的夭小萌拋了過去,淡淡道:「她同我師父喝醉了。」
莫非……這便是今天盛傳的白蓮仙子的那位五靈根弟子?
五靈根齊修的天縱之資!
長得可真俊啊,就是這性子冷了些,對人沒個笑臉,將小萌師妹拋來的時候就跟拋一顆球似的,實在粗魯。
南潯回洞府後一躺下便睡著了。
洞府大門被她習慣性地打上了符文,卻忘了內側石壁上也多了一扇門,那裡連通著徒弟的洞府。
半夜,那門被人從另側打開,連吱呀聲也未發出,身姿頎長的男子輕輕走至女子床邊,俯身看了她許久。
空間裡的小八暗搓搓瞄了一眼後便不敢瞄了,心裡直嘀咕:血冥大大還是這麼喜歡翻人家的閨房。
如從前,他定會做點兒什麼,可此時,他只是安靜地看著南潯,似乎只這樣靜靜看著她的睡顏,心裡便能漲得滿滿的。
小八微訝,這還是那個強取豪奪想幹啥幹啥的四爪赤血騰蛇妖王血冥?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血冥才從那扇連同之門離開,絲毫未驚動睡著的女子。
自這日後,夭小萌便時不時來竄個門,三五天一次,雷打不動。
南潯在的時候,師姐弟倆互助互愛,感情看著頗深,但南潯不在的時候,其實是這樣的――
「我這十年來思來想去,可算知道你是個如何心機深沉的人了,騰血冥,你就是個無恥王八蛋!」
血冥淡淡掃她一眼,表情冷漠。
夭小萌氣得跳腳,「小時候我長得比你白比你可愛,你卻騙我師父喜歡你那般瘦的,叫我連靈禽肉都不敢吃,生怕變得更胖。」
「你還暗示我,師父對我好,是因為我修煉刻苦,於是我修煉更刻苦,跟師父相處的時日越來越少,倒是你撿了便宜,日日與師父朝夕相處!」
「還有還有……」
血冥等她說得差不多了,才淡淡地提醒一句,「她已經不是你師父,莫要亂叫了。」
夭小萌氣絕,直接拔劍,「決鬥!」
血冥斜她一眼,「想被打趴地九十八次?」
夭小萌:……
夭小萌狠狠吸了一口氣,「算了,今兒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我有事情跟你說。」
她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你和師父常年呆在青竹峰,是以不知道,修真界近日出大事了。」
血冥沒什麼興致。
夭小萌正色道:「那位陸世寒和他的道侶下落不明,怕是……身隕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