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過去了,妻子的容貌已經逐漸淡去,可即便如此,郭玉然也永遠忘不掉初見她時,那一瞬間的悸動。
她笑起來甜甜的,不是多麼美艷絕倫,卻清麗脫俗,一看到她的笑,所有的煩惱都似乎煙消雲散了。
嬌俏的少女在屋子裡轉了個圈,動作熟稔地摸摸這裡摸摸那裡,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兒。
郭玉然怔愣過後,傻乎乎地推開了門。
少女看到來人,驚慌失措,欲變回原形飛走,卻被郭玉然一把抓住了手,「你、你別走!」
他一臉急切,生怕她突然走了。
那時的郭玉然剛剛經歷過家道中落,父母病逝,以前的狐朋狗友避而不見,就連給他送銀子的人,他也忍不住陰謀論。可誰曾想到,給他送銀子的竟是一隻金絲雀精怪。
那一刻,他心裡有的不是畏懼害怕,而是擔心,擔心她就此離開,再也不來了。
「所有對我好的人都不在了,你別走!」
郭玉然突然抱住少女,抱得緊緊的。
在那之前,懵懂的金絲雀只是為了報恩,但在郭玉然那一抱之後,她單純的報恩之心或許就變了。
一人一妖的孽緣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得知這金絲雀是他三年前放生的那隻,給他送銀子是為報恩,郭玉然對她更是歡喜。連一隻鳥精都知道報恩,以前那些受過他恩惠的人卻忘恩負義。
金絲雀小玲從此留在了他的身邊,兩人互生情愫,郭玉然更是娶她為妻,才不管什麼天道不容。
如今七老八十的郭玉然說到幾十年前的往事,聲音雖然平靜,表情卻帶著一絲緬懷。
南潯聽到這兒,悄咪咪地看向孟子毅,發現他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不禁挫敗。
這麼美好的愛情故事對他來說似乎就是一陣輕風,吹過就沒了,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不過,南潯轉而就笑了。
再小的風也能拂動你的秀髮,也能讓你感受到它的存在,哪怕它很快就會消失。
「……小玲是個好妻子,起初她很多東西都不會,但為了我,她努力學習那些她並不喜歡的東西,呵呵,有一次她居然繡了個荷包給我。」
甜蜜起來的小老頭讓人無法討厭。
這一人一妖過了好一段蜜裡調油的日子,感情也愈發濃厚,魚水之歡拋開不說,一年後,小玲竟給郭玉然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老者,也就是郭玉然說到此處的時候,那雙總是充斥著惡意和毒光的眼睛竟變得十分柔和,「那個時候我還傻乎乎地問她,如果生下一個不人不妖的怪物怎麼辦?小玲見我害怕居然說不要孩子了,你們說她傻不傻?後來是我堅持要,我對她說,就算真的生下一個怪物我也要,他也是我兒子!
好在,小玲生下來的孩子很健康,他跟正常的嬰孩沒什麼差別,我記得眼睛和嘴巴像我,鼻子像她。」
郭玉然這一刻嘴角還噙著笑,眼裡還有柔光,可轉瞬間,這些東西全被蝕骨的恨意代替,「我們一家三口過得好好的,但為何就是有人見不得我好呢?
那日,一位年輕男子經過我院門,他穿著與常人無異,是以我並不知道他是個捉妖師,我見他氣度不凡,又聽他要討口水喝,竟還將他帶了進去。誰知,誰知……那一日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那畜生當著我的面一劍刺入小玲的胸膛,就連那幾個月大得嬰孩也被他親手掐死!哈哈哈……你們說,我該恨不該恨?」
老者癲狂的笑聲在屋子裡迴蕩,透著無盡的悲涼。
孟子毅眼睛微垂,內心深處如堅石不可摧的心竟好似微微波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