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爺瞄到畫上內容後不禁抽了一口氣,瞪向方越:「這……這幅畫,越兒,你怎麼能把這種畫放在書房裡?荒唐!」
方夫人掃了一眼後也趕緊挪開了目光,羞得不行,她偷偷掐了一把方老爺,「老爺,這幅畫你認得?」
方老爺咳了一聲,坦白道:「早時在外跑貨時遇到一個落魄公子,他差點兒病死在路上,我找了大夫給他醫治還贈了他一些銀兩,他心存感激,便將這幅畫給了我,說是出自名師之手,很有收藏價值。
雖然這畫的內容有些……但我找人看過了,確實為名師所畫,還極有可能出自皇室御用畫師之手,後來我一直壓箱底收著,上回越兒幫著一塊整理東西,恰好看到了這幅畫,喜歡得緊,我就送給他了。」
方夫人羞惱不已,低聲道:「你就算要給也該在越兒成親的時候給啊,幸好大師看不見,不然丟死人了!」
兩人自以為聲音極小,這位捉妖師聽不見,卻不知對於一個眼盲的人,還是像孟子毅這樣有道行的人,耳力了得,所以這些話也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他耳中。
只是方老爺和方夫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提畫中到底是何物,孟子毅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便跟之前一樣,大掌在畫紙上粗粗划過。
說來奇怪,這書房裡並沒有妖氣,但他之前確實從方少爺的身上聞到了不屬於人類的味道,那是上了年份的……墨香和紙香。
本以為是因為妖氣太淡才沒有聞出來,不想就是到了書房,也沒有什麼妖氣。
孟子毅的鼻子很靈,師父曾說他是天生的捉妖師,所以他的感覺不會出錯,這書房一定有什麼東西。
在細細聞了許久後,他終於找到了那氣味兒的來源――那些畫。
若是開了靈智的畫妖,畫妖成形,他能摸出來。比如一張桌子,如果成了精,孟子毅從畫上摸過的時候就能摸出到桌子的質感,若是一隻動物,他便能摸到動物的皮毛。
這觸感跟畫妖的道行有關,道行越深,他摸到的感覺越真實。
方越死死盯著孟子毅,看他還是跟前面一樣,伸手撫摸那畫卷,心中怒意頓生。
從知道畫靈的存在後,他就再也沒有這般放肆過,這人居然、居然……
孟子毅手掌粗略地從畫卷上划過後,神色微微一變。這是……
雖然觸感不甚清晰,但絕不是畫紙的觸感。果然是畫妖。
孟子毅神色一凌,又以大手撫過,這一次不是粗粗略過,而是用指腹,一寸一寸,仔細地描摹。
方越震驚地瞪大眼,這人明明眼盲,他的指腹此時卻準確無誤地找出了畫中人的輪廓。
突然間,也不知孟子毅摸到了什麼,手指驀地一顫,跟觸電了一樣,飛快地收了回去。
而與之同時,從這幅畫卷中突然傳出一聲惱怒的低喝:「你放肆!」
屋中方老爺和方夫人嚇了一跳。
方夫人:「老、老爺,方才什麼聲音?」
方老爺:「有人,是個女人的聲音,天啊,是從畫裡傳出來的,這畫有古怪……」
畫中的南潯已經漲紅了臉,在心裡咆哮,「啊啊啊,小八,你看這個不要臉的,他摸哪兒呢摸哪兒呢!」居然摸她腿!
小八小聲應了一句,「主要還是你太敏感了。」
孟子毅此時的臉色已經變了,冷沉不已,「妖孽,還欲躲到何時,給我現身!」
孟子毅以手指沾了唾液在掌心飛快畫了一個符,對準那畫中之人,然後猛地一抓,似乎以一無形的繩索纏住了畫中人,他胳膊一收,竟生生從那幅畫裡拽出個人來。
身著輕紗的女子撲倒在地,如瀑黑髮鋪散在地上,柔順發亮,白皙的腿露出半截又被她迅速縮回,藏到了紗裙下。
受到驚嚇的女子猛地抬起頭來,那一張顛倒眾生的臉落入幾人眼中,惹得幾人齊齊倒吸一口氣。
方越痴痴地看著她,這幾日畫靈都是在畫中跟他對話,畫中她的一顰一笑便已讓他痴迷不已,不想從畫中出來的真人竟比在那畫中時還要美上許多。
真的……好美。
孟子毅聽到幾人的吸氣聲,眉頭微微蹙了下,但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從刀鞘中拔出了那把斬妖刀。
南潯見狀差點兒吐出一口血,王八蛋,我身上都沒妖氣了,你特麼還想殺我!
方越也回了神,見捉妖師拔刀,想也不想便擋在了南潯面前,有些薄怒地道:「孟大帥,畫靈她靈智初開,從未害過任何人,就是和我在一起的這幾日,她也是日日監督我讀書,從未做過害我的事。大師怎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
「越兒,你快過來!」方夫人怒道:「還說沒有害你,現在你不就是被她迷惑了!」
「讓開。」孟子毅冷冷地道,握著斬妖刀的手不禁鬆了些。
南潯看到大boss的小動作,嚇得夠嗆,他要是完全鬆開,那斬妖刀就自己飛過來了,就算方越擋著也沒有用。
「大師可否給出一個殺我的理由?」南潯盯著他問。
孟子毅:「因為你是妖,當殺。」
南潯:「我並非妖,大師若不信可湊近了些聞,若是我身上有妖氣,我任憑大師處置。」
方越急忙點頭:「大師絕不能濫殺無辜,即便畫靈是妖精,那也是好妖精,更別說畫靈並非妖類。」
孟子毅頓了頓,握著斬妖刀的手緊了些,他忽地將方越拎起推到一邊,然後一把拽起了地上的女子。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竟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女子的手腕。
南潯低呼一聲,因著他這粗魯一拽,長長的秀髮在空中划過一道弧度又落下,飄動間,她身上那淡淡的墨香便濃了些,飄到了男人的鼻間。
南潯嘶了一聲:「你輕些,弄疼我了。」
手都快被捏斷了。
她聲音輕柔好聽,換作任何人聽到這聲兒都會下意識地憐香惜玉幾分,但孟子毅的手愣是絲毫未松。
他忽地將臉湊了過去,因為看不見,他乍然湊過去的時候,那冰涼的薄唇差點兒就碰到了她的粉唇。
南潯沒動,她盯著對方的那張臉,也不知在想什麼。
孟子毅吸了吸鼻子,仔細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