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皮靴踏在地上發出的啪嗒聲響越來越近。
最終,男人走到老夫人和大太太面前兩步開外,立定,一雙筆直的腿並得極攏,鋥亮的皮靴反著光。
他將頭上的大檐帽取下,端放在了手上。
沒了那大檐帽,男人那張英俊逼人的臉看得愈發清晰,一雙鷹眼銳利如刀,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凌厲至極。
他定定地看了兩人一眼,然後朝兩人深深鞠了一躬,沉聲道:「母親,祖母,不孝孫謝涼城回來了。」
聲音如同他這個人一般,透著一絲好像與生俱來的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涼意。
老夫人和大太太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欣喜,而是……畏懼。
心裡下意識地畏懼。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都沒敢相信這就是謝涼城,她們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五年前。
那個時候謝涼城才二十歲,身上稚氣未消,可現在,眼前這個男人給她們的感覺太陌生了。
「……小城?」大太太叫了他一聲,聲音都沒敢太大。
男人微微頷首,「是我,我回來了。抱歉,整整五年了,我才回來。」
大太太有些想上前,又有些不敢,最後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南潯神色一動,走到大太太跟前,攙扶著她,低聲道:「娘,有什麼話咱們先回屋說吧,大少爺肯定也口渴了。」
大太太一聽這話,連忙點頭,「對對對,小城,咱們先回屋先回屋。」
謝涼城聽到南潯稱呼大太太為娘,不禁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便移開了。
南潯:……
這模樣好欠扁哦。
「大少爺,你的這些兵可要安置一下?」南潯問了句。
謝涼城這一次竟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一臉冷漠地道:「不用管他們。」
南潯看著他堅挺的背影,不知想到什麼,嘴角竟微微往上挑了挑,然後跟在了幾人身後。
等到幾人都進樂大廳,一群姨太太才竊竊私語起來。
「天啊,大少爺果真還活著,小魚太厲害了!」
「大少爺變化很大啊,剛才我都沒認出來。」
「也不知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既然大少爺沒死怎麼不回來找大太太?」
「話說你們注意到大少爺的肩章沒有,三顆星啊!這至少是督軍級別的高官才會戴三星肩章!五年前大少爺只是跟著老爺的一個小副官,連一顆星都沒有……」
大少爺和老夫人還有大太太要說些貼己話,她們這些姨太太雖然心裡好奇得要死,卻也不敢去湊熱鬧。
大廳內,謝涼城端坐在椅子上,便是一句話不說,那周身的氣勢也駭人至極。
大太太這會兒已經緩過勁兒來,高興得雙眼含淚,「我兒居然真的活著,好,好啊!」
老夫人也紅了眼眶,「你說你這孩子,既然沒事也不早點兒找人報個平安。」
謝涼城肅然解釋道:「五年前確實命懸一線,為了不連累謝家,我便一直暗中經營自己的勢力,直到一個月前,我取代了陳盛陽的位置,成為一省督軍,這才敢回來見母親和祖母。」
兩人聽得一驚,老夫人連忙問:「那陳督軍待謝家不薄,小城你怎麼……」
謝涼城的目光陡然一沉,聲線也冷了下來,「不過是做賊心虛罷了,當初父親之所以被人暗殺,就是他泄露了父親的位置。」
兩人一愣,隨即大怒。
或許是在上位呆久了,這話竟不是在商量,而是一副不容抗拒的口吻。
大太太有些為難地道:「怎麼這麼急?今晚就走?這、這……我們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謝涼城道:「不需什麼準備,祖母和母親人去了就行。這裡的田契地契也不用帶走,原來交給誰打理還是誰打理,你們日後若是想回來住兩天我會讓下官護送你們回來。」
自己的孫兒和兒子有出息了,想接她們過去享清福,老夫人和大太太當然高興,只是這個宅子畢竟住了多年,乍一離開還怪不舍的。
謝涼城見兩人實在猶豫,便道:「三日,不能更多了。」
老夫人和大太太想了想,最終點了頭。
南潯給幾人倒好茶水之後,便坐在一邊聽這幾人閒聊,也不插嘴,等大太太終於想起她,朝她招招手,南潯便乖乖走了過去。
大太太拉著南潯的手,高興地給自家大兒子介紹,「小城,這是小魚,你的太太。」
南潯朝他福了福身,中規中矩地叫了一聲,「大少爺。」
謝涼城的眉頭微微擰了起來,「我何時多出一個太太了?」
大太太連忙將陰婚的事情說了。
謝涼城聽完之後,本就沒有鬆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然後冷冷地吐出一句,「迂腐。」微頓,「送她回去。」
老夫人和大太太對視一眼,有些尷尬。
看小城這反應,這是在怪她們了?
可就算是陰婚,小魚也是他們謝家明媒正娶娶回來的大少奶奶,若是突然將人遣送回去,這丫頭以後還怎麼嫁人?
老夫人語重心長地道:「小城,咱不能這樣過河拆橋啊,若不是我和你母親替你娶了小魚進門,你現在指不定還回不來呢。小魚是你命里的貴人,她說你還活著,今年一定會回來,你看你果然就回來了!」
謝涼城聽到這話,卻沒有絲毫好感,而是猛地掃向南潯,目光犀利至極,「你怎麼知道我會回謝宅?」
南潯微微一怔,對上那雙凌厲的眸子,目光倒沒有絲毫躲閃,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她如實回道:「我算的。」
「算的?」謝涼城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雙眼微微眯了一下。
大太太道:「小城,你別不信,真是小魚算的,小魚幼時跟著一位厲害的陰陽大師學了很多東西,會看風水還會算命,她就是用你的生辰八字算到你還活著。」
然後大太太又絮絮叨叨地將宅子裡的那些風水有問題的地方同大兒子說了一遍。
她沒注意到,她說的越多,謝涼城眼裡的厭惡之情便越濃。
南潯跟小八說,「完蛋了啊,一不小心惹大boss厭惡了。這是為啥啊,難道是因為我帶頭搞封建迷信?」
小八回道:「這是一個崇尚文學鄙視愚昧的世界,你在他眼裡那就是愚昧無知的封建女人典範,長得再美也只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唉,悲傷那麼大。」
南潯:「……這誤會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