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你？」顏緋歪了下小腦袋。
蕭聞眸光晦暗，唇抿了抿，開口，「我不喜歡總是話說一半。若是你真有心，那就說清楚。」
傅暝垂頭，苦笑了聲，「好。」
大概是認命般，他閉上了眼。
如實道出，「我是收妖師。而當年與她的相遇，若非是被她所救，我也早就已經死在了妖的手裡。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我是真的沒有發現她的身份。」
「後來呢？」好奇的小狐狸忍不住巴巴探出了小腦袋。
一雙軟眸莫名的亮了亮。
蕭聞眸色微動，同樣有些氣息不穩。
不為其他……
傅暝所講述的這段過往，實在是與他和小狐狸的相遇經歷，太像了！
而他如今情況，也是一場死局。
「她想救我。」傅暝睜開眼時，無力憤怒與愛意夾雜在一起。
令他整個人看起來越發頹廢，憔悴。
「其實我在最開始不小心發現她的身份時，我是不願意相信的。」
「我收了一輩子的妖，見過無數妖性難改，是妖便會為惡，傷人性命極為歹毒殘忍！可她……她看起來是真的太不像一隻妖了！」
這也令最開始不小心發現了蛇妖身份的傅暝，一度陷入反覆的自我懷疑中。
他是真的沒看錯嗎？
不。
他的懷疑才是最可笑的。
但這份懷疑同樣也是毫無意義的。
「那隻蛇妖實在是太厲害了，我中了蛇妖的妖毒，千年道行，接下來等著我的結局除了走火入魔，最終爆體而亡，便還是一條死路。」
「不會再有第三種可能。」
「但是因為她，你的結局，明顯是有了第三種可能。至少眼下，你的性命都是安然無恙。」蕭聞開口，這時冷冷接話。
顏緋眨巴了下軟眸，跟著點了下小腦袋。
一隻大掌抬起，這時仿佛背後都長了眼睛似的，熟稔的落在了她頭頂，溫柔撫摸，連額前細碎的絨毛都被安撫順了。
又隨著他收手，而再一次俏皮的翹了起來，卷著彎兒。
「累嗎？要不要坐一會兒？」男人低沉的詢問，含著關心。
顏緋搖頭。
想起他看不見，這個角度她都被他護在了身後。
便聲音軟軟的應他，「我不累的，哥哥。」
又大著膽子，一雙小手都從身後圈住了他的腰，流暢有力的線條，隨著她這一動作，一雙軟眸悄悄然又亮了些。
最後連小臉都貼上了男人寬闊的後背。
以這樣一種親密的姿勢。
這一幕在落至了傅暝眼底時，不免讓他晃神，仿佛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過往。
「曾經，我以為我也會和她這樣幸福的過一輩子。」他嘆息著，苦笑更甚。
再次痛苦的閉上眼時，眼眶一瞬通紅。
「但千年道行的蛇妖在我身上留下的妖毒，就是死局。和任何人，我都不可能會有未來。」
「而她為了這份未來，這些年來一直在處心積慮的籌謀，她的道行修為也好，她當掌柜的做生意對待人類很溫柔也好，她都是在為了我！」
聲音這時猛地加重了。
痛苦又無奈，「為了救我，這最後一步，就是要殺掉萬人性命，抽其魂魄，助我成妖！這死局方可解開，我的性命才能得以保全！」
「殺萬人？」聽到這，蕭聞眉頭深鎖。
握緊的斬妖劍下意識再度收緊。
「萬人性命，抽取魂魄，那他們豈不是連轉世輪迴的機會都沒有了？」顏緋聲音軟軟插了句問話。
小腦袋歪著，一直就調皮的從男人身後望著。
傅暝能感受到那道視線，對方乾淨又純粹的眼神，這是給他感覺最不像是一隻妖的妖。
「姑娘。」傅暝開口，到了唇邊的真相到底還是壓下。
轉而意味深長的詢問，「若是這樣的情況到了你身上，你會選擇怎麼去救人？」
「以我之命，換他的生。」小狐狸便是連猶豫都無，堅定回道。
立馬便感受到了她抱住的男人身影微僵，手臂微動了動。
不過一瞬，又很快的平靜下來。
只那雙幽暗的眸在落到傅暝身上時，越發晦暗了些。
「若是搭進去你的命，也不足以救他呢？」傅暝挑眉，眸光里這瞬還帶上了諷刺。
若是犧牲掉她的命，就能救他。那想必當初掌柜的在遇見他第一時間，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不至於走到今日這一步。
那就殺掉萬人。
百萬，千萬，即便是毀了這天地也好，祂也要活！
小狐狸眨了眨眼，這瞬心底幾乎是毫不猶豫閃過了這念頭。所有人都能被埋葬，歸於塵土，唯獨是祂，她要祂永遠都是在天上，眾生之上的！
但面上，她卻是乖巧搖了搖小腦袋，「那我會陪他一起歸於塵土，迎接死亡。」
「做不到他生，我便陪他同死。」
她的語氣是平靜的，甚至輕飄飄。
不帶半點勉強，亦或是戲的成分，真誠到連傅暝那一瞬間都大受震動。
冥冥之中，傅暝視線又猛地落到了蕭聞臉上。
他好像已經懂了。
「姑娘真是個聰明人。」苦笑了聲，傅暝嘆息。
蕭聞卻已經沒空去在意他了，反而是緊張的視線猛地轉身，勾住小狐狸的腰便將人給正面抱進了懷裡。
他一雙眸都危險眯起，盯著她壓低了聲開口，「緋緋，剛才你真的是在回答他嗎？」
蕭聞不傻。
傅暝與掌柜的，這一切經歷實在是與他和小狐狸太像了。
卻又微妙的不同。
顏緋乖乖的點小腦袋，軟眸眨巴，「哥哥，他看起來好像很痛苦，我肯定要回答。」
「不對。」
蕭聞心底有預感。
偏偏他話都到了嘴邊，又因為之前的強行圓場而不得不給吞了回去。
他忘了。
在如今的他眼裡，她不是妖。
不過是中了妖毒的無辜受害者。
「如果是有一天你面對了這樣的情況，你會怎麼選擇？」他斟酌了下，到底問出。
但下一秒，顏緋看著他，卻還是說出了與之前相同的話。
不能同生，那邊共死。
「你要好好活著。」蕭聞開口，眸子都幾乎眯成了細細一條縫。
大掌擁住小狐狸，便是猛地將人給抱進了懷裡。
「就算是真有這……」
「有哥哥在，我只想能陪著哥哥的日子更長，更多。才不想小命都丟了呢！」小狐狸軟糯糯的嗓音，帶了天真。
這時冷不丁打斷了男人。
蕭聞大掌收緊，這一瞬懷抱緊的幾乎讓人無法呼吸，「對。」
「我們都會好好的。」
……但他真的還有未來嗎？
身後的傅暝這時出聲，對著二人懇求，「幫我。如今我早已阻止不了她，但你們可以。既然你們是收妖師，那麼收了她，才能阻止這一場災禍。」
聽到的蕭聞抬起眼。
背對著人冷冷提醒，「收妖師的收妖，那麼便是將她打回原形，永遠的鎮壓，一輩子到以動物軀體死去，都再無修煉化為人形的可能。」
「也就意味著你與她的緣分……」
「這是孽緣。」傅暝冷靜回道。
站起身，看著自己搖搖晃晃，這幅殘破的軀殼，「收妖師一生為了正道，為人間安危而守護，斬妖除魔！」
「這是我的道。」
寧死，也不可破。
而這一點……
傅暝這時視線再度深意落至了小狐狸身上，掌柜的用一輩子明白卻也忽視的東西，她倒是懂。
也難怪。
「好，我答應你。」蕭聞點頭。
本來二人是計劃好了先去皇宮，這下也因此不得不被打亂，只能先一步去找掌柜的。
而這一次去，三人便發現，雲依閣內已是沒了掌柜的身影。
倒是蕭聞交給她的婚服單子，如今店裡頭繡娘工匠已是忙碌起來。
「掌柜的說了，七日。我們一定會給公子滿意奉上。」負責盯著進度的師傅笑眯眯的。
蕭聞點頭，又牽著顏緋離開了這處。
「哥哥，你說她會去哪裡？」顏緋最後回頭看了眼。
蕭聞視線卻朝對麵茶樓望了過去，就在那裡，傅暝還在等著。
傅暝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
這一點，也是之前掌柜的會將他託付給蕭聞二人的原因。
讓蕭聞和顏緋帶傅暝離開，然後她去殺人抽取靈魂，練就妖丹，助傅暝徹底成妖之際！
傅暝生，而她作惡多端死在蕭聞這個收妖師手中……
大概是從她跪下懇求二人之時，便已想好了自己的路。
「他一定會知道，蛇妖在哪裡的。」蕭聞一語斷定。
除非這兩個人的感情是假。
「她沒有在雲依閣嗎？」聽到這結果，看起來絲毫不意外的傅暝開口。
顏緋點頭，「不過我們的生意，她都處理的好好的。」
聽得傅暝眼神又柔和了幾分，笑意浮現，「她一直就是這樣一個倔強的性子，要麼拒絕，要麼決不食言。」
就像當初她發誓一定要救他。
「我大概是知道她在哪裡的。跟我來吧。」撐著身子起身。
然而這個方向……
蕭聞抬眼，看著馬車一路朝著傅暝指向的方向，看似出城繞了一大圈，最後越發靠近了的方向。
這裡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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