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暝的腳步並未停下。
依舊是背對著兩人的身影，在熱鬧的街角，來來往往行人無數，有稚嫩的四歲孩童被婦人牽著從他身側擦肩而過。
小奶音很興奮，「娘親，我想要那個！劍劍！」
抬手指著的，卻是傅暝懷裡抱著的那一把斬妖劍，鐵鏽斑駁，似乎已經有很多年都已經沒有取出來過了。
甚至那劍鞘，都不一定還能拔出。
「行了！乖乖的，跟娘親回家，到時候等你爹回來了，想要什麼都找他要就是了！」
又被婦人給扯了下小手，然後拉著更快速度從傅暝身側走了。
倒是讓他，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眸光下意識隨著那道孩童身影遠去，而正面與身後追了上來的蕭聞顏緋眸光對上。
三人相遇，重逢。
便是在這熱鬧人來人往之中。
「這婚服，是你送過來的？」蕭聞見他停下，抬手舉了舉手中婚服。
「是。」傅暝點頭，提起之前約定，「這是娘子的生意，而她當初既然答應了你，就自然不能食言。」
「謝謝。我很喜歡。」蕭聞抱緊婚服，再次朝人頷首。
從他身後追上來的腳步聲。
小碎步熟悉有節奏，只會是他心底牽掛歡喜之人。
「緋緋，你怎麼也跟著出來了。」蕭聞轉身，便是不用確定就能猜中了。
主動伸出大掌，握住了追上來的小狐狸。
「哥哥。」顏緋仰起小腦袋，沖他一笑。
眸光又很快落到了他懷中抱著的婚服那堆，「掌柜的呢？」
下意識問。
送來東西的人只有傅暝。
這點蕭聞心頭其實也是有些好奇的。當時掌柜的傷勢挺重，不過畢竟是妖。算下來這麼長時間也該好了。
「這筆訂單，我很滿意。所以，就算是你送過來，也要收了尾金再走才對。」想到這，蕭聞正面對上人道。
一邊說，就要從懷中掏出銀票。
「不必。」傅暝搖頭。
身影此時卻是往後退了一步。
拒絕明明白白，「雲依閣，從此往後也不會再開業了。蕭聞，顏緋姑娘，你們算是雲依閣最後的一對客人。」
「為什麼？」最後追上來的清塵道長。
頂著一臉狀態外，也下意識跟著插了句嘴。
又被蕭聞回頭，看了眼，「師父。」
清塵道長臉上的震驚都還未徹底的收起，「徒弟，你這成婚的事未免也計劃的太快了吧？這連老道我都還未回過神，連婚服都已經做好了。」
「不快。」蕭聞又搖頭。
顏緋靠在蕭聞身側，這時笑眯眯仰起小腦袋，對上清塵道長軟糯糯開口，「師父都已經到了，就什麼都不缺了！」
清塵道長：「……」
「對。」蕭聞含笑點頭。
就在這幾日內，他的好感度也是一個點兩個點的不停往上攀升，一路就爬到了500。
連黑化值也是緩緩下降到了10。
任務進度真是飛快。
顏緋知道，他是真的期盼這場婚禮。
連傅暝不過是前來送婚服，蕭聞都主動的開口，想要邀請他與掌柜的。
「不管怎麼樣，婚期將近，我與緋緋，在這些地方也沒什麼朋友。若是你與你家娘子原來過來一起參加的話，誠心邀請。」蕭聞朝人點頭。
清塵道長還在震驚於，這兩人竟然都一致計劃上了，讓他做見證人？
不光要舉辦大婚。
還是早早地，便將他也安排進去了？
「可是為什麼老道我這個當事人反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我還是你們師父！」
嚷嚷著又是好笑。
怒意浮上眼角，剛要張口，斥責的話都到了嘴邊，又咽下。
「不了。」被傅暝給打斷了。
抱著那把劍的力度收緊，視線這一瞬便深深落到了蕭聞懷中捧著的婚服，傅暝又很快移開了視線，「我娘子，怕是有些不方便。婚禮喜慶，我夫妻二人便也不想掃了二位興致。」
「至於往後，江湖不見罷。」
音落，便是甩袖猛地大步離開。
也根本不給師徒三人任何反應的機會，走得飛快。
「哥哥，他好像是，生氣了。」顏緋歪了下小腦袋，聲音很小。
清塵道長回神，下意識抬手掐了一卦。
對著那道背影。
原本迷惑的臉瞬間又是複雜。
嘆息著最終搖頭，「這婚禮，還是低調些吧。徒弟，徒弟媳婦兒，你們兩，這段姻緣到底來之不易。」
「師父，你看出來了？」蕭聞意識到。
顏緋跟著好奇，「看出來了什麼？」眼底暗色卻是飛快閃過。
蕭聞是身份特別，所以想要解開蛇妖的妖毒，他能直接成妖去斗，去修煉。甚至是再次回到修道者的身份。
他是三世修為。
天生的修道者，所以本就是與常人不同的。
而傅暝……
若是掌柜的真心想要讓他活下去，且在不犧牲任何其他無辜生命的情況下。
那麼可行之法，其實就剩下了掌柜的。
以靈魂為獻祭，以自身千年妖丹為引，求得妖皇出手，奪天地之造化，扭轉乾坤，逆天改命！
「咳咳……咳咳咳……」當回到妖界之時，傅暝猛地便奔進了山洞裡。
掌心一股靈力當即順著掌柜的後背。
只是轉眼見她又吐血。
「噗！」
血色點點濺落在了兩人衣袍間，猶如紅梅點點。
那雙瘦弱的手，這瞬握住了傅暝大掌，用力的，關切詢問：「怎麼樣？東西可有送到，蕭聞公子與顏緋姑娘他們喜歡嗎？」
傅暝抿唇，對上她一臉的固執。
眼眸晦暗，「或許，你的時間已經要沒有了。可為什麼，還要去關心他們成婚的事？」
「對不起，相公。」一句質問，又讓她柔弱討好的笑了。
傅暝便是深深閉眼。
突然便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除了悲哀傷痛，以及不甘固執害怕，他到底只是不想失去了她。
「可能，我的時間是真不多了。」掌柜的這時苦笑一聲。
眸光柔弱。
也是這句話音剛落，她便察覺到唇被一隻大掌給堵住了，阻止著她，「不會的！」
山洞裡，兩道身影又是死死抱在了一起。
傅暝瞬間通紅滴落下淚的雙眸，抱住懷裡那道瘦弱身影，聲音哽咽，「你，太傻了。」
「傻姑娘，人類壽命短暫，可你明明還可以活上幾千年，甚至是萬年，只為了換我這短短十年壽命，值得嗎？」
「我很高興。」掌柜的含著笑音的應聲。
同樣堅定的抬起雙手，抱住了他。
閉上眼時……
隨著她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滑下，更輕，更弱的嗓音，「我愛你，相公。」
再來一次，她的選擇還是不會變。
再來一次，她還是想遇到他，愛上他。
因為，真的很美很美。
「你要好好的……」
傅暝瞬間睜大發抖的眼神，連同抱住她的力道收緊。可是懷裡那道身影卻好像一朝卸下了所有力道。
連同那雙手，也逐漸從他後背滑落下。
最後再也不會動了。
安靜的山洞裡，漆黑深諳，最後傅暝懷裡只剩下了一條已經僵硬的蛇。
「……顏緋姑娘曾經告訴我，想要救相公。其實還有一個更好的法子，就是以心換心，一命換一命。」
「不！我不想要的！」想到這裡的男人閉緊雙眸。
又哭又笑。
而另一邊，蕭聞與顏緋的大婚變得低調，並不喧囂熱鬧。
是低調的奢華。
嫁妝一路被媒婆帶領著人，從帝都帶到了隱門。
全是些女子衣裙與飾品，還有各種珠寶，金銀物件，玉飾琴棋書畫等等。
基本上，只要是有可能被顏緋給用上的。
蕭聞都買了！
「哥哥，你的銀子是不是像變戲法的那樣，一變出來，就有了呀？」看的顏緋都驚訝極了。
小腦袋跟著扭來扭去，提著裙子都生怕擋了路，看著那一箱一箱被人挑走了。
「我感覺都數不清，到底買了多少了。」
蕭聞靠近到她身邊，這時便是習慣性的揉了下小狐狸的頭，「只要你需要，我不缺銀子。」
也幸得清塵道長這會兒不在。
提前一步趕回了隱門，知道他兩要大婚，去給布置喜堂與婚房了。
否則非得拿斬妖劍來收拾這個敗家徒弟。
這是恨不得將隱門上下傳承幾千年之久的財富都給霍霍完了！
「哥哥對我太好了！」興沖沖的顏緋，這時一雙小手兒都勾住了男人脖頸。
湊上去，粉唇便是沖他側臉親了一下。
「我好開心。」最後尾音很輕很輕，藏了羞澀歡喜，又被男人追逐著，更深回吻。
氣息緩緩急促起來，體溫的升高，連同心跳也不規律起來……
兩隻此時彼此十指緊扣住的手心。
那吻一點點落在了小狐狸的側臉，細碎落下的碎吻，珍惜與小心翼翼的品嘗，他的氣息越發濃厚侵襲了她的整個世界。
……差點就沒給收住。
可是婚禮還在籌備，並未開始，蕭聞疼惜的將人抱入懷中，「我們往後的日子，還有很長很長。」
「所以這準備，不管是哪方面的必需品，都是越多越好，免得你想要時，卻發現沒有。」算是解釋。
他就是很喜歡買。
不停的買。
全是覺得顏緋會用到的，以至於趕回了隱門守著的清塵道長，從一開始的淡定到最後吹鬍子瞪眼。
就差直接拖著斬妖劍殺過去了！
「再這麼下去山門都要給花光了！他這成個婚是不是打算往後都當乞丐去討飯過日子了？老道我到時候的棺材錢都要買不起了！」
簡直氣得那叫一個火冒三丈。
嘴角都急出了個泡。
「對了，這是什麼？」直到，這天清塵道長終於收到了個屬於他的包裹。
打開一看，裡面竟然是一套嶄新的青袍，繡著金邊，袍角隱隱符咒紋路……
「這是法衣！」清塵道長最後認出。
趕緊的將那隻送貨的豹子妖給叫住了。
見到收妖師便想瑟瑟發抖的豹子妖，其實恨不得馬上跑！
不得已硬著頭皮停下，快速解釋，「蕭聞大人的意思，是希望您能為他和顏緋大人舉行大婚，做證婚人。」
說白了，給你套好點的行頭。
剛好在大婚那日用上。
「所以他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舉行大婚？這也沒個良道吉日的？」清塵道長後知後覺，又皺緊了眉。
眼看著他回山門都過了小半月。
叨叨著，豹子妖已經趁機跑了。
到底還是膽小。
然而清塵道長所疑惑的大婚，卻在第二日，他終於見到了牽著手雙雙出現在他跟前的一對新人。
蕭聞一身大紅喜袍，身側的小狐狸被他牽著，頭頂還蓋了個紅蓋頭，若隱若現能瞧清的視線，紅蓋頭上還繡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小狐狸。
連耳墜都是工匠所打造出的，靈動嬌俏的小狐狸。
「師父，我們回來了。」蕭聞頷首。
小狐狸被他牽著，嬌小的身影依偎著他，二人剛才就是這樣一步步踏入了山門中。
山門清淨，往日外人連找到進來的路都不容易。
就更別說是抬個花轎進來了。
實際上，顏緋是被蕭聞給一步步背上來的。
「我的娘子，自然應該由我，來一步一步的背回家。被我牽著，一起認清這一條回家的路。」
實際上還是很累的。
但小狐狸當時，即便是藏在了蓋頭下，依舊是亮晶晶的眸光笑意，「好！我都聽哥哥的！」
「你們……就沒帶半個賓客進來嗎？婚禮連一個客人都不要？」連清塵道長都懵了。
「不需要呀。」顏緋軟糯糯的認真應，蓋頭下明媚的笑意，「有哥哥在，還有師父，那緋緋以後就是有家了。」
這一份禮物與見證，才算是，來的比什麼都還要珍貴吧！
在隱門中。
「家？」清塵道長皺了下眉。
反倒是蕭聞催促起來，問清塵道長喜堂布置好了沒有。
「當然好了！就等著你們過來了！」回過神清塵道長又是好笑。
當下招呼著。
顏緋與蕭聞這一路過來，她小手指尖掙了掙，已經有點忍不住，想把紅蓋頭掀開。
確實擋視線。
「再等等，乖。」頭頂又落下來一隻大掌，溫柔的安撫。
顏緋仰了仰小腦袋。
隔了紅蓋頭，她的世界裡幾乎都是一片喜慶的紅，艷麗刺目的紅，「哥哥……」
音未落，細腰便被男人大掌勾著，一個打橫直接將她抱起！
忍不住的就是一道小聲驚呼。
紅蓋頭揚起了一點，露出小狐狸精緻小巧的下巴，皮膚白皙細嫩，粉嫩嫩的唇抿上了紅。
「我現在帶你過去。」蕭聞喉結滾動，眼神晦暗眨動了下。
抱人的動作太急，以至於顏緋小臉幾乎是貼著他鎖骨擦過了……
小臉軟軟感受到男人的力量體溫。
一雙軟眸悄悄然亮了些，興奮之色雀躍浮現。
做證婚人的清塵道長生平頭一次。
「新人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父母早逝，師父便如長輩，這第二拜，便拜師父。」蕭聞語氣認真，牽著小狐狸。
清塵道長又笑眸光激動，「你這孩子……」
罷了。
「夫妻對拜吧！」
「老道知道，你們心裡頭最惦記著的還是這句，想讓老道認了你們。可是徒弟啊，在老道這裡，從未覺得你愛上妖就是有罪的，就是錯的。就算當年的悲劇是由妖所促成，但本質上，即便是人，也有壞的。所以……你如今能夠放下執念，真正堪破從而客觀去看待，明白這世上真正的對立，是善與惡。」
「師父反而，為你高興。」最後一聲音落，清塵道長慈悲又寬厚的嗓音，溫柔的視線。
連同他掌心的一枚丹藥飛出……
就那麼落至了一對新人跟前，「這，也算是老道我送你們的新婚之禮，一人半顆。可再沒有了啊！」
「行了，送入洞房！」
最後一聲，「禮成！」
白鬍子道長紅著眼眶又急急揮了袖子，趕人似的，「趕緊抱著你娘子去新房吧，老道我都布置好了！也別在這繼續礙眼，這飯菜可不能再讓老道我給你們準備了！」
不然也太過分了！
這當個師父，簡直比爹娘還要更累更操碎了心。
「師父。」
就在這時，清塵道長轉身時，又聽到身側傳來了兩聲喚。
他頓了頓。
下一秒，聽到兩道齊刷刷衝著他方向響起的跪地聲。
「你們……」清塵道長又驚，這才回身。
是一對新人最後朝他跪下，叩首，恭敬又認真的，「謝謝，師父願意成全我們。」
小狐狸在叩頭時還小心翼翼的將紅蓋頭給收了下。
免得弄髒了。
「好。」清塵道長閉著眼，又是感慨點頭，「去吧，去吧。」
隨後，才響起了起身的腳步聲。
蕭聞一個打橫抱起，帶著小狐狸走向了新房。
吱呀一聲推開……兩人視線，都是隨之一亮
【作者有話說】
大意了，明天！畢竟劇情還是得走完交代完，小可愛們晚安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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