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景仁宮正殿裡,蕭詩云高坐上首,捂著臉兒哽咽。
她的嗓音充滿幽怨。
承恩公夫人萬般不解,「詩云,你這是怎麼了?哭什麼?這樣好的日子,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生在大年初一,普天同慶的好日子,從小就有高僧誇你有『大富貴』,是旺家的命,所以,就算你祖母跟娘不對付,也極疼你,你爹爹風流花心,對你這嫡女也看重,娘更是疼你如眼珠,事事替你打算。」
「你要出閣時,娘和你爹千挑萬選,擇中代王。」
「他雖相貌平平,但少年有為,身份高貴,又生母早逝,你沒婆婆,進門就當家做主,不用受轄制……」
「代王跟你也恩愛,你沒給他生下小世子,他也沒有怨言,一直不納二色,身邊連個伺候的通房都沒有,眼下更是進得皇宮,要坐那天下共主的位置。」
「你們倆需要子嗣,他也不納側室,反倒讓你挑,娘給你預備了最好,最聽話的人選,蕭嬈在你眼前,連大氣都不敢出,等她生下兒子,你直接抱到膝下,孩子有你的血脈,養著也親,至於蕭嬈,你隨便把她往哪一挪,給她口吃喝就行。」
「別說側妃,你連庶妃的位置都不用給她,日後,女婿真能成事,你隨便封她的美人、貴人,把她往宮裡最遠的角落一扔。」
「她不敢跟你爭,也不敢不滿,畢竟,你是嫡女,她一個庶出,咱們府里,肯定是支持你的,而且,她生母還在我手裡握著呢。」
「這樣好的局面,你穩坐釣魚台,這,這,這還哭什麼?」
承恩公夫是真的不明白。
她嫁人的時候,要是能拿出這把天糊版,做夢都要笑出聲來。
那是需要給菩薩塑金身的。
「娘,娘,你不懂,我知道我該滿足了,王爺、您、還有爹爹,都給了我最好的,我眼下的日子,全大明的女子都該羨慕,我不該說我過得不好,我傷心痛苦,但是,嗚嗚嗚,只要一想到,過段日子,王爺,王爺會跟別的女子在一塊,他們會耳鬢廝磨,花前月下,王爺對我做過的事,對我的承諾,全都會給別人……」
「他,他再也不屬於我一個人了,我就忍不住想哭,我難受的心裡像火燒一樣,娘,你,你能明白嗎?」
蕭詩云淚眼朦朧,她咬唇,死死擰著手帕,「娘,我和王爺,我們相愛了十七年,心靈相通,恩愛如同一體,卻偏偏硬生生插進第三者。」
「那個感覺,像是有人把我從中間剖開了。」
「哪怕,哪怕現在事情沒有發現,但我不敢想,只要一想,我就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娘,你明白嗎?」
她真情實感地說著。
如泣如訴。
承恩公夫人:……
地鐵老人看手機。
她滿臉的糾結,似乎想說些難聽的話,可顧忌著眼前這個,在她看來,不知好歹,矯揉造作的女兒,終歸是她女兒的事實。
她是我生的。
親的!
從她肚子裡爬出來,她養大的。
承恩公夫人深深吸口氣,勸慰自己,隨後,儘量冷靜地說了一句,「詩云,蕭嬈是你和女婿一起做決定,要接進來的,繼承人,不止是女婿需要,你也需要,承恩公府同樣!」
「沒有男丁,女婿幾乎不可能更近一步,你也做不了皇后,你不就是因為這個,才親自把蕭嬈接進宮的嗎?」
「你自己做了決定,又鬧出這種模樣,你,你……」
你在矯情什麼?
你要不是我女兒,就沖你說的那些話,我就大耳瓜子扇你啦。
承恩公夫人沒好氣地表示,但見蕭詩云依然抽抽嗒哄,一臉悲苦的模樣,她又忍不住心疼,壓下惱火接著勸,「詩云吶,你看開一點吧,你都三十多歲,眼看能當祖母的人了。」
「大孫女今年十五,咱們都開始給她相看未來夫家了,你怎麼還糾結這些情情愛愛的小事?你都多大歲數了?」
蕭詩云:……
感覺受到了親媽的嘲諷,她哭得更厲害了。
承恩公夫人捂著抽搐的臉皮,一聲一聲地嘆氣。
身為一個合格,嗯,不,應該是優秀的古代宅斗贏家,她真不明白一個男人,有什麼可捨不得的?女兒手握一副神仙牌,還這樣哭天抹淚,痛苦不堪……
那她當初嫁進承恩公府,上面對兩重婆婆,中面對四個小叔,六個大姑姐小姑子,下『照料』丈夫的表妹寵妾,貼身丫鬟通房,剛贖出的紅顏知己。
最最要緊的,還有表妹生的庶長子和庶次子。
她要是也像女兒似的,因為丈夫納個妾,就要死要活,痛苦得像『裂開』似的,那得碎成幾塊啊?
承恩公可是萬花叢中過,朵朵都要沾得老色棍了。
他有十二個女兒,七個兒子,當然,除了她生的兩個嫡子之外,其實的五個庶子,包括表妹生的庶長和庶次,全都出『意外』死了。
小孩子嘛,晚上睡覺窗戶開個縫兒,白天玩鬧離水近了些,很容易就會死的。
倒是庶女們都活下來的,這些都有用處的,或是聯姻,替兒子拉攏勢力,或是養給女兒『用』,甚至,那些相貌平平,無甚出色的,都可以下嫁給商戶。
國公府的千金啊,想抬高門庭的商人們娶一個,最少要拿出二十萬兩的聘禮。
承恩公夫人淡漠一笑,冷冷看著不爭氣的女兒,見她眼淚如珠串般流下,臉兒都紅了,那模樣真是讓當娘的受不了。
片刻!
「唉,真是前世作孽,今生得了你這麼個討債的,罷罷罷,你既然看蕭嬈那樣不順眼,百般容不得她,算了……」
承恩公夫人長長嘆息,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蕭詩云的額頭。
「為娘允了你,待蕭嬈給女婿生下子嗣後,你就把她結果了,或是,你不想讓女婿知道,那等她懷孕時,娘往宮裡送幾個產婆來。」
「讓她生產時,直接難產而亡就是了。」
「這總行了吧,快別哭了。」
她像哄幼童般哄女兒,語氣完完全全就是『給你個玩具,你快別哭了』,根本不像談說一條性命。
蕭嬈,一個大活人,在她眼裡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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