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霧怔愣住。
手裡拎著的厚外套款式顏色都很很陌生。
他從來沒見過,卻又覺得莫名的熟悉。
很暖和。
少年不抱希望的輕輕問道:「他去哪了?」
這時又有病人進來抓藥,護士轉身忙碌起來,頭也不抬。
「不知道啊,他沒說。」
輸液完離開診所。
踩碎的樹葉枯黃,寒風刺骨,吹到臉上凍得皮膚僵硬。
外面早已沒有人影。
時間匆匆過了兩年。
朝霧依舊還是一個人在村里住著。
哪怕吳躍三天兩頭往這裡跑,倆人也只是成了普通朋友。
這一年的夏天,和平時不太一樣。
路上的衛生打掃得異常乾淨。
吳村長背著手不讓村民把糞堆到門口,說是明天有個大老闆要來。
「你們是不知道啊,只要抓住這次機會,以後都不愁沒錢了。」
吳村長笑得嘴都沒合攏。
聽說那位神秘大老闆看中了富強村的風景,願意投資開發旅遊。
還準備建造水果加工廠。
一旦成功,村裡的經濟被帶動起來,提供了就業機會。
富強村就再也不是那個落後貧瘠的小村莊了,名副其實的富強。
今天一大早,喇叭就播報了兩次。
「不要隨地吐痰、不許小孩光屁股到處跑。」
看得出來吳村長對即將到來大老闆的重視。
普通的一家小院裡,微風輕輕吹拂,蟬兒不知疲倦的鳴叫。
枝繁葉茂。
少年穿了純棉的白色短袖,及膝短褲。
長發垂落遮住了他巴掌大的臉。
一截後頸露出來,耳廓白淨而精緻。
朝霧把拖鞋踢到旁邊,兩條腿踩在地上輕輕晃悠。
他坐在絲瓜藤下,悠閒自在。
曾經的小雞仔早就長成胖墩墩,可以吃了。
朝霧灑了一把苞米粒給它們。
他抱著半個西瓜用勺子挖了吃,提前放井裡冰鎮過的。
口感清甜爽脆。
他心不在焉的想,要不找吳躍來動手吧,畢竟是自己養的,居然有點兒下不去手。
可是過於肥美,讓人饞得咽了咽口水。
村長此時帶著那位大老闆挨家挨戶參觀。
一行數十個人,過於氣派。
老闆旁邊還有個戴眼鏡的男秘,專心記錄。
「前面可以弄個魚塘,農家樂啥的,現在的城裡人肯定喜歡。」
吳村長興致沖沖,恨不得把村裡的一條狗都介紹一遍,只要老闆覺得有價值就行。
男人穿了黑色西服,體形頎長。
比村長高出大半個頭,他臉上戴了個口罩,看不出長相。走動時,右手的袖子空蕩。
朝霧在琢磨著吃肉呢,聽見村長大嗓門的話。
「您要進去?可裡邊沒啥,就一個娃兒住,他家裡人……兩年前就不在了。」
村長竭力勸阻。
「我們再去後山看看吧,今年的桃子豐收了。」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堅定而沉穩。
朝霧手裡的勺子沒拿穩掉了,他彎腰撿。
面前是高定的黑色西褲。
他懵懵的仰頭,男人俯身,用完好的左手擦拭少年嘴角的西瓜汁。
指腹的繭子在白皙皮膚上掠過,留下粗糲的觸感。
嗓音低沉,「朝朝,你又不穿鞋。」
像在說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朝霧盯著男人的眼睛,眸底盛滿了溫柔,快要溢出來似的。
他伸出手摘掉了對方臉上的口罩。
男人高大的身軀逆著光,被勾勒出清晰的臉部輪廓。
氣質比以前愈發成熟嚴肅。
視線專注地落在少年身上,恍若帶著重量壓下來。
凌霄身上的壓迫感漸漸消散,笑的一如既往的溫柔。
朝霧被他摟起來放在凳子上。
用面料昂貴的西服擦朝霧腳底的灰塵,也不嫌髒。
線條鋒利的下頜蹭了蹭懷裡人的頭頂,姿勢親昵,手臂環繞過腰肢。
「抱歉,朝朝,我回來了。」
不管原因如何,他永遠都是主動低頭的那一方。
戴眼鏡的男秘書很有眼色的提出要去後山看看桃子。
村長開心得領著他們走了。
小院恢復安靜。
凌霄把少年的長髮重新紮起來,繼而深呼吸,很沒底氣,語氣忐忑不安。
「朝朝,以後讓你繼續管帳本好不好?」
朝霧沉默不語的靠在他肩膀上。
也看見了男人脖子裡幾道已經癒合的疤痕,形狀醜陋,被衣服遮住。
他不知道凌霄這兩年是怎麼過的,又是如何創業打拼,成為了大老闆。
但是知道某個人在這段時間內,總是偷偷摸摸的陪著自己,從未離開過。
朝霧捏了捏他空蕩蕩的袖子。
男人走路慢的時候不明顯,快了就能看出來左腿微跛。
「我想吃雞肉了……但是不敢殺。」
凌霄脫下西服外套掛在椅子上。
他對新建的屋子格局十分熟悉,不需要朝霧指路都能準確找到廚房的位置。
「好,我現在就去做飯。」
身影漸行漸遠,完全沒發現自己暴露了什麼。
朝霧努了努嘴,看破不說破。
他穿了拖鞋追上去,牽住對方的手指。
「多放辣椒,我喜歡吃。」
凌霄回握住他的手,身子往下傾了傾,拉近與朝霧的距離。
面對著少年清亮似水的眸子,男人沒思考就下意識開口。
「少吃辣,你這兩天腸胃不好,還有床邊的零食我也幫你收了。」
說完他意識到什麼。
石化了一瞬又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斟酌合適的詞彙來彌補漏出的馬腳。
「我看見……朝朝臉上多了個痘痘,估計是上火了,少吃辣,聽話。」
朝霧抿了抿嘴巴。
自己臉上根本沒有長痘,說假話,但看著身邊男人快要碎了的樣子,還是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附和道。
「這樣嗎?那好叭。」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他們再也沒分開過,彼此陪伴著度過了無數個炎熱的盛夏。
朝霧是在八十歲走的,那時他還在睡夢中,一生都無病無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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