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乍聽辯機說他心悅之人是男子,她還以為這是辯機故意為之,是推脫之言,為了讓她死心。
可現在看來,也許在辯機心中真真早就住進了一個人。
好吧,是她想岔了,她還以為是跟在玄奘法師身邊那個芝蘭玉樹看起來矜貴溫潤的貴公子。
沒曾想,將會是這樣的危險到極致的人。
沒錯,就是危險。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在堅信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哪怕有無數人推崇弘福寺,推崇玄奘法師,她都沒有真正覺得有什麼東西可以凌駕於皇權之上。
直到,遇到這樣一個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人。
她莫名的篤定,若是面前之人想,那麼一定能夠不費吹灰之力拿下父皇引以為傲的唐皇朝。
這是高陽公主第一次開始在心中思量為了辯機惹上這樣一個人值不值得。
雖說她之前也想著哪怕飛蛾撲火,哪怕破釜沉舟,都要得到辯機。
其實,她清楚,以父皇對她的寵愛,以她的公主身份,懲罰絕對是不痛不癢的。
古往今來,皇室公主,養面首的不計其數。
因為有憑藉,所以才有恃無恐。
可是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卻讓悄無聲息的打散了她的憑藉。
一國公主,不過如此。
高陽公主心生退意。
孫悟空有些怔愣,什麼叫辯機心悅他……
高陽公主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孫悟空本想解釋,但想了想高陽公主實在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便息了解釋的心思。
如果不是八戒,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高陽公主這號人。
孫悟空指尖輕彈,一隻小小的流光溢彩蟲子划過夜幕,在高陽公主的鬢角輕輕咬了一口,隨即便化為塵埃。
這一切,無人察覺,就連高陽公主自己也僅僅是覺得鬢角位置微微涼了涼。
他看的出來,高陽公主已然心生退意。
既如此,那就徹徹底底的讓對方不敢靠近吧。
那些支離破碎的夢境,那些似是而非的後果也該徹徹底底清晰了。
馬車車輪滾動之際,弘福寺厚重的大門也再次合上。
對於大聖來說,高陽公主不過是與八戒有幾分交際的陌生人。
高陽公主很聰明,所以想要讓高陽公主知難而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
……
笙歌的直播間這時已經徹底的炸開了鍋,喊666的玻璃碴子們此起彼伏,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幾個字不斷的在直播間彈幕出現。
當然,也有不少玻璃碴子們看熱鬧。
餘生一杯酒:為什麼想對高陽公主說一聲幹得漂亮呢?
瀚海之舟:作為一個資深潛水黨,這下是徹徹底底潛不住了。神助攻啊。
泠泠七弦上:我們的口味是不是太重了些……
笙歌在你一言我一語中,終於辛苦的理清了來龍去脈。
這個世界是不是玄幻了,高陽公主竟然會以為她喜歡大聖……
別鬧了好嗎,她又不喜歡被揍。
對於偶像,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尤其是像大聖這種能動手就不動嘴,能打架就不吵架的嘴賤手欠偶像。
呵呵噠,她沒有受虐傾向。
只是,她真沒想到大聖出面竟然這麼神速,還真就像直播間的玻璃碴子們所言,不戰而屈人之兵。
笙歌摸著自己光溜溜的腦袋若有所思。
確實,大聖是挺凶神惡煞的,嚇壞嬌滴滴的小姑娘最是正常。
一想到高陽公主不再執著於她,笙歌突然覺得身上的傷都不疼了,渾身也充滿了力氣。
她覺得她可以與太陽肩並肩,與大聖一決高下。
笙歌美美的想著,金大腿其實還是沒有抱錯的。
……
高陽公主深夜回房府,房家所有人都知,但也所有人都同時裝作不知道,絕口不提。
悅耳動聽清澈乾淨的誦經聲在高陽公主的房間響起。
偌大的房間中被一扇華美貴重的屏風一分為二,高陽公主閉眼躺在床上假寐,而屏風外則是有數個僧人在誦經。
無一例外,這些人都是很年輕的僧人,或多或少與辯機都有幾分相似。
要麼眼睛,要麼嘴唇,要麼就是聲音……
誦經聲低沉悠揚,是最好的睡眠利器,但高陽公主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高陽公主睜眼看著床邊掛著的畫像,耳邊充斥著佛經,心突然間安靜了下來。
辯機……
他是不是不是你。
高陽公主也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是怪誕,但就是出於女人的直覺,她越來越篤定。
夜愈發深了,誦經聲也逐漸的和緩,直至消失。
只見高陽公主的眼角臉龐掛著晶瑩的淚珠,臉上悲痛欲絕,似是整個人生都了無意義。
這一夜,高陽公主完完整整的做了她與辯機一聲的夢。
相識,相知,相愛,逃避,腰斬,歇斯底里,直至她死。
夢結束了,高陽公主卻依舊沉溺於夢中不願醒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在能中見到了辯機,見到了那個讓她一眼就怦然心動此生難忘的僧人。
半舊的僧袍,在山花爛漫簡單樸素的草廬中拈花一笑,佛音陣陣。
這才是他。
她心悅之人從頭至尾都是他。
似乎只要她不醒來,他就在,永遠都不會消失。
那些模模糊糊的東西,隨著這個完整的夢境終於變得立體,變得刻骨銘心。
……
……
陛下最寵愛的女兒高陽公主連續昏迷數日讓整個房府上至房玄齡下至小廝都慌亂起來了。
萬般無奈,房玄齡只好打消了瞞著聖上的念頭,前去負荊請罪。
太醫院的太醫在房府來來去去,可卻始終都無法喚醒高陽公主。
若不是微弱的鼻息,起伏不定的胸口,所有人都會以為高陽公主已經去了。
昏迷著的高陽公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守了下來。
好脾氣的皇上在早朝上看著自己倚重的肱骨之臣也逐漸開始惱怒。
百官戰戰兢兢,終於有人提出讓鼎鼎大名的玄奘法師前去看看。
就當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當然這句話是沒有人敢說出來。
素來在外以高冷沉默待人的玄奘法師大手一揮,派出了手中的高徒。
美名其曰,解鈴還須繫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