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周峰主已經如瘋了一樣。
他披頭散髮,深色瘋癲,兩隻眼睛通紅,布滿血絲。
此刻,他依舊完全顧不上對君憐的尊重。
衝過來雙手扣住君憐的肩膀,說話時語無倫次;
「仙尊。」
「你是修仙界有史以來最有天賦的人,沒有你辦不到的事情。」
「你可一定要給我的女兒救出來。」
周峰主這樣說話時,俊美的眼眸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痛楚之色。
如同黑色的石頭,碎成一塊又一塊鋒利的尖銳。
又落在他的心上。
為了避免被人看出端倪,君憐輕輕地閉上眼睛。
聲音又遲又緩:
「我會救出來的。」
大長老看了看眼前的場景,上前對周峰主道:
「這件事情,我和君仙尊還需要再商量。」
「你這些天也累了,先休息下。」
周峰主知道,應該是涉及一些不方便被他聽到的秘密。
便知趣地離開。
漫天的黃沙中只剩下了白衣清冷的男人和老者。
大長老盯著君憐看去,渾濁的眼眸中是一抹精光:
「你瞞著什麼事情?」
君憐睜開眼,迴避了他的目光,沉聲道:
「並無。」
大長老撫摸鬍鬚,笑著搖頭,嘆道:
「論修行的天資,這世上無人能與你相提並論。」
「可若說其他事情,老夫活了這麼多年,還是能窺見一二的。」
君憐抿著唇,依舊沒有開口說半句話。
大長老也沒有了繼續兜圈子的興趣,徑直開口,單刀直入:
「傾月那丫頭,身份有些問題吧?」
話音落下,漫天黃沙飛舞都似乎有了片刻的停滯。
君憐神色微僵硬,好半天后,才緩緩道:
「大長老果真敏銳。」
老者哼了一聲,冷笑道:
「這需要什麼觀察敏銳?」
「眾人皆知,你性子清冷,長年一直留在辭醉山上。」
「連凌霄宗的人都不願意見,連凌霄宗的事務,也不喜歡打理。」
「你名下一直可以收兩名弟子,可這麼多年,你都是拒絕的。」
君憐站在那,手垂在袖子中。
凌霄宗的所有人,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不去理睬。
可面前的老人德高望重,他敷衍不得。
「傾月爬登仙梯的那日,凌霄宗沒有大事,你本不應該莫名出現。」
「我當時就在想,你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
「現在你提起這是通往冥界的通道,普通人不能輕易進入。」
「那麼一切都明了了。」
大長老的一字一句,沒有去詢問君憐,分明已經是篤定。
再隱瞞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面前的老人,他信的過。
更何況,沒有人猜到言歸的問題。
君憐再度閉上眼眸,遮掩住無盡的痛楚之色。
「傾月的靈魂帶著冥界的烙印。」
「我將她帶在身邊修行,就是想幫她……」
和自己所想的一樣,大長老長長地嘆息一口氣:
「你心善。」
「眾生平等。」
「雖然她靈魂中帶著冥界的烙印,可她畢竟生來沒做傷天害理的事。」
「我們不能殺她,慢慢地將她引入正途,這麼做也是對的。」
「只是……」
大長老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
君憐知道他的意思。
風沙很大,連同他的聲音帶著變得有些斷斷續續的。
仿佛這是一句世界上最艱難地話,僅僅說出來。
就要耗費掉全部的力氣。
「我知道,以天下蒼生為重。如若冥界用傾月做要挾。」
「舍一人而救蒼生。」
大長老臉上流露出幾分讚許的神色來:
「你能這麼想,那自然很好。」
「修仙本就是為了蒼生,為了大道。」
「這件事恰巧是傾月。可我們都知道,如果是你,是我,我們都會甘願赴死。」
君憐沒有開口,場中短暫地陷入了沉寂。
只有沙沙的黃沙聲響起。
好半天后,大長老又有些感慨地搖頭:
「可惜了周峰主的女兒。」
「如果言歸回不來,看他的樣子,恐怕也要隨著一起崩潰。」
剛才還強撐著的白衣男人的身子,突然踉蹌了下。
他耗費了不知道多少精力,才勉強地穩住身子。
讓自己站穩了。
幸好,大長老看向遠方,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君憐閉了閉眼眸。
如果那個人是言歸。
他真的,能舍了她去換天下的蒼生?
他不確定。
他不知道。
如果是周峰主,他一定不會那樣做。
他完全寵壞了言歸,哪怕是有些不合規矩的地方,也願意為了自己的女兒讓步。
心臟的地方隱隱約約的有些抽疼。
他看向遠處的周峰主,宛若瘋子一樣。
他忽然,有些羨慕。
他還有些後悔,那日在人界,那日她突然看起來和尋常不一樣的時候。
自己為什麼要推開她。
還有在辭醉山的最後兩年,他為什麼要不信任她。
要懷疑,要審視。
大長老漸漸走遠了。
君憐蹲下身子,他再也支撐不住自己。
一隻手按在地上,摸著滾燙的沙地。
如果,永生都無法見到言歸。
他一想到最後的時光,他沒有給言歸留下半點美好的記憶。
就心疼的幾乎快要窒息。
……
冥界。
言歸和傾月的日子變得按部就班起來。
上次拒絕了冥辰,對方就再也沒有出現。
不過好在,冥辰也沒為難人,依舊沒限制兩人的行動。
冥界這鬼地方。
要風景沒風景,要吃的吃的太離譜。
百無聊賴之下,只有藏書閣還算個能打發時間的地方。
某天,傾月忽然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和言歸道:
「言歸姐姐,我有個想法……」
言歸抬頭看傾月,發現對方神色有些躲閃,她笑了一下:
「沒事,你說。」
話雖如此,傾月依舊很謹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是想。」
「我們如果出不去,死在這是最後的打算。」
「但我們也可以增強一下自己的實力,起了衝突,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她從懷裡拿了一本藏書閣的書,放在言歸面前:
「這段時間我看冥界的功法,覺得,好像,也不是那麼難?」
「這裡沒有靈氣,反正沒辦法修行,要不,我們,學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