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終還是在承意殿用了頓午膳,才匆匆去了清政殿,並大張旗鼓請了數名御醫。
皇后不明所以,但乖乖聽話給太醫把脈,一邊奇道:「陛下,臣妾好好的,並無不適,為何忽然請這麼多太醫過來?」
皇帝安撫地握住她另一隻手,扭頭問院令:「皇后身體如何?」
太醫院院令摸了一把自己花白的鬍子,張口還是老一套:「娘娘身體並無大礙,只是氣血虧虛,臣之前開的食補方子,可以一直吃著。」
皇帝沒說什麼,擺擺手,讓其他御醫輪流上前把脈,得到的說法都差不多。
皇帝面色不辨喜怒,揮手讓人都下去。
皇后這才詢問:「我的身體,可有什麼不對?」
皇帝搖頭:「只是之前聽承意殿那位說你體弱,我心中有些不安。」
皇后聞言笑了,她挨著丈夫,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陛下不用太擔心。」
離開清政殿之後,皇帝將今日所有替皇后診過脈的御醫全都召過來,又問了一遍皇后的身體。
「朕要聽實話。」他冷聲道,「不要說那些太平言論,皇后身子虧損不是一兩日,一直吃著你們開的藥膳,也沒見好轉。」
「朕想知道,皇后身體這樣,可會……」
他頓了頓,方道:「可會影響壽數?」
御醫們紛紛跪了一地,上身緊緊趴在地上,不敢說話。
皇帝心中一沉,冷聲點道:「張院令,你來說。」
張院令在心裡嘆了口氣,不敢不回:「陛下,皇后娘娘的身體,老臣一直負責調理。前兩年老臣就曾提醒過陛下,娘娘切忌多思多慮,不然,吃再多的藥膳調養身體,也是治標不治本。」
皇帝不想聽這個:「所以,皇后的身體,你可能治好?要怎麼做?」
張院令咬牙,說道:「若是陛下能讓娘娘完全放下宮務,由臣一力調理,也許……能保娘娘情況不再惡化,壽終正寢。至於完全痊癒如常人……」
他俯身行了個大禮:「請恕老臣才疏學淺。」
砰!
震怒的皇帝掃落了眼前的茶盞。
他又驚又怒,想罵一聲廢物,可一看底下跪著的幾個太醫,一個個頭髮鬍子花白,又生生忍下去。
忽然想起什麼,從袖中拿出個瓷瓶:「你們看看這個。」
張院令戰戰兢兢接到手裡,拔開瓶塞輕嗅片刻,目光驟然亮起來:「敢問陛下,這是何物?」
……
皇帝在自己的明光殿大發雷霆的時候,皇后也派人將燭音接到了清政殿。
她拉著燭音的手坐下,問她想不想換個宮殿住。
自從知道燭音的身份以後,皇后總覺得如今事事都委屈了她。
屈身當個小小昭容太委屈,龜縮在承意殿太委屈。
武皇后,那可是武能領兵征戰四方,文能把控朝政,開創大雍第一個盛世的女中英豪。
若非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也不合規矩,皇后都想將清政殿讓給燭音住。
畢竟,「清政殿」的名字,便是由武皇后親自題的,清政殿的第一任主人,也是她。
既然無法讓燭音住在這裡,皇后便想給她換個更大更舒適的宮殿。
得知她想法的燭音,失笑片刻,拒絕:「不必了,我在承意殿住得好好的。」
這倒也不是藉口,大雍富庶,皇城各大宮室都翻修過不止一次。她是這一批秀女中位分最高的,分到的承意殿在整個大雍皇城中,也稱得上一聲雅致華美。
見皇后似還有話要說,燭音只好說道:「皇后,我什麼地方沒住過?什麼東西沒見識過?清政殿與承意殿,在我眼中,並無什麼差別。」
皇后聽罷,隱有所悟:「是我著相了。」
既然燭音不肯換宮室,她很快又拿著一張紙過來,給燭音看。
上面寫了好幾個名字:如意,晗光,昭明。
見燭音不解,她解釋道:「承意殿這名字不好,不配您。我現想了幾個詞,您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若是沒有,我們再想想更好的。」
承意殿,歷來是天子寵妃居所,皇后過去從未覺得這承意這名字有何不妥。如今住進去的人變成燭音,她便覺得哪哪兒都不好了。
燭音從未考慮過這些,在她看來,宮殿再華美,也就是個住的地方。若不是宮人太監時常掛在嘴邊,她連這宮殿的名字都記不住。
雖並未將這些放在心上,但她素來是很懂得珍惜她人好意的人。
她仔細看了一下這三個詞,笑著點頭:「都挺好的,我都很喜歡。」
都是寓意極好的名字,她想了想,拿起筆,圈中了「如意」二字。
「選它吧。凡人一世,最好的願景,莫過於事事稱心如意。」
皇后也覺得這個好,她目光真誠地看著燭音:「您是受天地眷顧之人,重活一世,一定是上天對您為大雍辛苦一生的補償。臣妾希望這一輩子,您能夠事事順心如意。」
燭音注視著這個年輕的皇后,忍不住和芭芭拉說道:「小皇帝可真好命,居然能擁有這麼好的老婆,她好甜哦。」
有點想吸。
但是不太好,要忍住,等下把柔弱的小皇后給嚇壞了。
她在皇后的清政殿用了些點心,有點犯困,被清政殿的宮人伺候著歇下。
然後,就被風風火火闖進來的皇帝給叫起來了。
燭音瞪著神色激動的皇帝。
奈何心情振奮的皇帝壓根沒注意她的臉色,他迫不及待地問:「祖奶奶,這個藥丸是從哪裡來的?」
要麼說當皇帝的心都是黑的,現在已經喊上祖奶奶了。
皇帝沒聽到回答。
他疑惑低頭,對上燭音冷漠的眼神。
燭音死魚眼看著他,陰惻惻地開口:「臭小子,既然知道喊我祖奶奶,不知道老人家的睡眠很珍貴,不該被吵醒的嗎?」
皇帝:「……」
老人家?
是指那種力能扛鼎,一隻手能把他一個壯年男子掄起來打的老人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