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在黑暗中睜著眼睛。
她沒有睡覺,她已經持續很久這樣的情況,根本無法入睡。
只要一閉上眼睛,她的眼前就會浮現兒子可愛的模樣,他對著自己笑,可可愛愛地喊自己媽媽。
「年年……」她低低喊了一聲孩子的小名,陷入某種幻境裡,嘴角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
黑暗如水紋般透過窗戶,浸入房間。
一個漆黑的身影自黑暗中緩緩成形。
燭音看著呆呆坐在床鋪一角的女主。
她的精神狀況很糟糕,身體狀態同樣不妙。
如劇情里所說的那樣,即便她沒有自殺,以她目前的狀態,也會逐漸枯萎,撐不了多久了。
柳如煙並未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人,燭音開口喊她的名字:「柳如煙。」
柳如煙反應很慢,好一會兒才好似接收到這聲訊息,呆呆地往燭音身上看。
空茫的眼神並沒有焦距,燭音覺得她此刻或許還沒將自己認出來。
燭音語氣重了一點:「柳如煙,醒過來!」
床上的女人猛然打了個激靈,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
巨大的痛苦瞬間將她淹沒,柳如煙怔怔看著她。
「醫生……」她喃喃念了一聲,目光忽然亮起來,「醫生!」
她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想要抓燭音的手,被避開。
「醫生!你是怎麼進來的?你能不能帶我出去?厲南風把我關在這裡,不讓我出去!我要去找年年!」
「你兒子已經死了。」燭音冷冷地說,「他的心臟被挖了出來,換給另外一個人。」
她俯下身,定定地看著柳如煙,語氣沉沉:「是你丈夫親自做下的決定。」
「啊——」柳如煙捂住耳朵,悽厲地慘叫起來。
厲南風就住在樓下,還有負責看守和照顧柳如煙的人,也就是在這裡的是燭音,才分毫不會驚動他們。
「柳如煙,你恨不恨?」燭音語氣充滿了蠱惑。
柳如煙當然恨,恨得牙齦都要咬出血來。
「你想不想替你的孩子報仇?」芭芭拉緊張地在宿主耳邊警告,燭音示意它安心。
「報……仇?」柳如煙神色迷茫。
燭音誘哄道:「是呀,他是那個真正做下決定,要了你兒子命的人。你不想一報還一報嗎?」
一報……還一報?
柳如煙陷入思索之中。
燭音靜靜看著她,黑暗之中,她的眼瞳透出一抹暗紅之色。
芭芭拉覺得今夜的宿主似乎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分外危險的樣子。
燭音安靜地等燭音做決定,她心中幾乎有了篤定的猜測。
果然,柳如煙神色變得極為痛苦,淚如雨下:「不……我做不到……我不能……」
她痛苦,掙扎,狼狽不堪。
燭音幽幽嘆了一口氣,一點也不意外。
在女主的心裡,男主永遠是最重要的,莫說養育自己二十多年的父母,就連十月懷胎的親生血肉,也是比不上的。
好在她,早有準備。
她輕輕笑了一聲,笑聲裡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柳如煙逐漸被吸引,腦海中短暫忘卻了痛苦,著迷一般仰望著她。
「柳如煙,你是不是痛不欲生,不想活了?」
兩行清淚從地上的女人眼下滑落,她哽咽著點頭。
燭音低低嘆道:「可是,你要是死了,厲南風還這麼年輕。他會遇到新的女人,和她成立家庭,生下新的小孩。」
「到時候,他會忘記你,忘記你們的孩子。這可怎麼辦呢?」
「宿主……」芭芭拉打了個哆嗦,「咱、咱們可不興……」
燭音給系統扔了個禁言咒,不許妨礙她發揮。
而柳如煙,隨著燭音的話語,神色逐漸陷入癲狂。
「不能……不能忘了我。」她喃喃道,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偏執,「南風是愛我的,他愛我,他是我的!」
「對,他是你的。」燭音輕輕鼓掌,「你們如此般配,應該永遠在一起,對不對?」
柳如煙露出一抹夢幻般的笑容,用力點點頭。
「可是……」燭音皺眉,似是苦惱,「你要死了,怎麼辦呢?」
柳如煙猛然伸手,死死抓住她的裙擺,思維癲狂的她並未發現,掌心的裙擺根本沒有任何實質,而是一團冰冷的雲霧。
她喊出了那一聲:
「醫生!幫我!」
一枚冰冷的符咒被放進她的掌心,耳邊的燭音溫柔的聲音:「戴上它,不要離身,它會為你帶來想要的一切。」
柳如煙如獲至寶,將那枚東西死死握在手中。
燭音起身:「那麼,下次再見。」
夜色潮水般褪去,窗外清越的蟬鳴傳入房間裡。
燭音走在昏暗的夜色之下,路燈將她的身影拉得極長。
她頓住腳步:「藏在我的影子裡幹嘛?出來吧。」
地面上,一團黑漆漆的小東西從她的影子裡分裂出來,漂浮在半空中,只有成年人腦袋那麼大
若是男女主在這裡,一定能認出來,正是他們夭折的兒子年年。
他已經是個嬰靈,原先水靈白嫩的嬰兒,膚色變得青白,一雙眼睛直勾勾黑漆漆,十分瘮人。
「你聽見了沒有?你爹媽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怎麼樣,考不考慮我的建議?」
小嬰靈似乎不是很願意,挨挨蹭蹭地想要親近她。
燭音肩膀上的芭芭拉渾身毛髮都炸起來,弓起背,呲牙瞪著它。
小嬰靈被嚇得一抖一抖的。
但只有燭音知道,系統外頭看著凶,踩著自己肩膀的爪子都在抖。
自家系統,自然是不能拆穿啦。
她安撫地摸了摸芭芭拉:「跟著我?那不行,我很忙的,要上班,沒空帶小孩。」
「你陪著這輩子的父母,有恩償恩,有仇報仇。想投胎就把我給你的鐲子摘下來。」
「如果不摘,等這一世的恩怨了結以後,它會帶你去一個地方。你這種小嬰靈,在那邊很受歡迎,可以自己打工養活自己,獲得能量慢慢長大,我會替你找個不那麼壞心的老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