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老侯爺喘著氣,「只要我能做到,就算讓這孽障跪在你房門口負荊請罪,我也立刻讓他跪!」
謝征不服氣,一抬頭對上他爹冰冷的眼神,又縮了回去。
燭音安靜地聽完,笑了笑:「老侯爺說笑了,我要他負荊請罪,又有什麼用?」
「我才十七歲,這樣年輕,就要面對這樣一個不愛我甚至厭惡我的丈夫,他有自己心愛的女人,愛到不惜在新婚之夜與我攤牌。」
燭音幽幽嘆了口氣:「您說,這樣的日子, 還有什麼意思?」
老侯爺渾濁的目光望著燭音:「你的意思是——」
「我想和離。」
老侯爺怔然半晌。
他說:「不論你們昨夜如何,禮法上,你與征兒已經成過親,若是再和離,和侯府脫離關係。素心丫頭,你的名聲……」
「我不在乎這些。」燭音說,「我就想和離。」
老侯爺又問:「倘若我讓謝征立誓,寫下契書,廣寧侯府只會有你一位夫人,下一任廣寧侯,也只會從你肚子裡出來,你也不改心意嗎?」
燭音搖頭。
老侯爺不說話了。
他似乎真的在考慮燭音說的話。
這下,著急的變成了坐在一邊的廣寧侯和侯夫人。
「父親。」侯夫人急聲道,「成親一日,就逼得新婦與我兒和離,這事兒若成了,往後征兒,還有整個侯府的名聲,可就徹底壞了。」
何況這個新婦,還是對老侯爺有過救命之恩的故人遺孤。
老侯爺依舊未說話。
侯夫人看向燭音:「素心。」
她走到燭音身邊,拉住她的手,情真意切:「你也是我看顧著長大的,這些年,侯府待你如何,你也知道。」
「這事兒是謝征糊塗,他定是被外頭那女人迷了眼。娘會替你做主,誰也動搖不了你的地位,你退一步,給他一個悔改的機會,好嗎?」
「娘求你。」
燭音不吭聲,只看老侯爺。
許久,老侯爺長嘆:「你讓我考慮考慮。」
燭音便乾脆起身:「那我先告退了。」
看也不看大堂中的人一眼,扭頭便走。
一隻粉色的貓跳出來,圍著她,氣得跳腳。
「這家人怎麼這樣!」芭芭拉憤憤道,「對你好,這叫對你好?」
它最氣的是老侯爺:「原身記憶里,還說他是侯府最疼愛沈素心的人呢!呸!」
真心疼,怎麼會這反應。
燭音:「倒也未必是假的,只是,疼愛是真的,可,沈素心在他心裡,不是排在第一位,也是真的。」
侯府,侯府的名聲……甚至謝征這個嫡長孫,都要排在沈素心前面。
芭芭拉躍躍欲試:「那宿主,我們要打穿侯府,強行和離嗎?」
它芭芭拉也是出息了,遇到事情,第一反應也已經變成以德服人了。
燭音折了身旁一枝開得正好的月季,朝芭芭拉眨眼:「誰說我要和離了?」
芭芭拉:?
燭音:「我早知道,他們不會同意我和離的。」
芭芭拉懵:「然後呢?宿主就任由他們這樣欺負你嗎?」
「欺負我?」燭音笑得意味深長,「他們現在千方百計阻止我和離,要把我留在侯府,我就如他們的願。」
她信手摘花瓣,一邊摘一邊扔,花瓣紛紛揚揚散了一地:「可是我,也不是什麼人家,都養得起的呀。」
可佛已經留在家裡,到時候想要她走,可不能再如他們的願了。
.
不出意外。
第三日,老侯爺讓人請燭音去院子裡。
他深深望著燭音,和她說了很久很久的話。
說她小時候多麼單薄,膽子小,晚上做噩夢嚇得睡不著,老侯爺就把自己的長槍放在她的屋裡,說它會代替自己保護她。
說看著她從小小一個人長到這麼大,京中再也沒有比她更出挑的姑娘。
說……
燭音捧著一杯茶慢慢喝,心裡無聊地想,這祖孫兩個,說起這種話來,都是一樣的廢話連篇。
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老侯爺講得嗓子發乾,見她沉默,以為她動容了。
感情談完了,就談利益。
他讓心腹老管家捧著兩個箱子給燭音。
「沈家留給你的財富,還有金陵沈家族人給你添的嫁妝,之前就已經全部交給你。現在這些,是我老頭子留給你的東西。」
兩箱子東西。
一箱是各色房契地契和銀票。
一箱是沉甸甸的鑰匙。
老侯爺將自己的私產,七成都留給了沈素心。
燭音對芭芭拉說:「你感覺到了嗎,他對我的愧疚的真的,疼愛也是真的。只是,再怎麼樣,也不許我和離。」
芭芭拉晃了晃腦袋:「不懂。」
人類的感情真複雜。
這場談話的結果顯而易見。
燭音滿足了他,特意帶了兩個丫鬟,十分招搖地捧著兩個箱子,繞著整個侯府走了一圈。
府上連門房養的狗都知道,老爺子將大半的資產,都留給了新進門的孫媳婦。
偏偏,燭音頂著個「救命之恩」,誰都說不出半個字。
老侯爺做事十分體面。
分完家產,親自拎著謝徵到祠堂,讓他當著謝氏列祖列宗的面,立誓,這一輩子都會尊重,愛護正妻沈氏。
謝徵發誓的時候,廣寧侯和侯夫人都在場。
安排完這些,老侯爺當夜在屋子裡溘然長逝。
或許是因為這幾日情緒大起大落,他比原劇情里還走得早了幾天。
侯府紅燈籠還未拆掉,馬上就掛上了白幡。
燭音剪了個小紙人,每日替自己守孝哭靈。
她自己當然不去,怕給老侯爺棺材炸掉。
這老頭子雖然對自己沒有多好,但也不算特別壞。人類忌諱這個,還是不要炸他的靈堂了。
這時代長輩去世,尤其是廣寧侯府這種有爵位的勛貴人家,子孫後輩基本要掉一層皮。
一時間,侯府清靜許多,倒是沒空管謝征和燭音之間這點事了。
侯爺和侯夫人也想著,小夫妻兩個自小一起長大,等氣消了,總會慢慢和好的。
三月之後,有人朝廣寧侯府送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