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陵游垂眸,視線停留在那些宛若瓷器裂紋的傷疤上。半晌,他才開口回答道:「可以,你去找一個心理醫生吧。」
傅邱澤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他拉起陸陵游的手腕,將溫熱的唇瓣印上猙獰的傷痕:「等我一下。」
他替陸陵游將垂落過眼角的碎發別到耳後,接著帶上了陸陵游臥室的房門,走到走廊上,撥通了一個電話。
被關上了房門的房間內,陸陵游緩慢地摩挲著自己手腕上凸起的道道傷痕。
他擁有著這些傷疤,卻並沒有體會過產生這些痕跡時的痛苦。
他來到這個小世界時,原本的「陸陵游」已經躺在浴缸里沒有了呼吸,鮮血從割得歪歪扭扭的傷口中淌出來,染紅了滿池清水。
來自時空管理局的陸陵游,被發布任務的小世界接納後,替代了浴缸中失去溫度的人,躺進了紅色的溫水中,他的手腕上也隨之出現了這些傷痕。
唯一不同的是,這些傷痕更淺,遠沒到深可見骨的程度,並且結上了血痂。
黑色的頭髮亂糟糟地鋪在臉上,陸母痴痴地看著淺淡卻不可忽視的紅色從浴缸的邊緣源源不斷地溢出。
她聽著耳邊嘩啦啦的水流聲,哆嗦著,像是一個在寒夜躺進雪堆里的人,冷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我的悠悠告訴我,吃了這個,就永遠不會再痛苦了。」陸母胡亂地用手撥開被眼淚黏在面部皮膚上的頭髮,從自己的身上找到了一個小小的藥瓶。
她如獲至寶地將它捧在手心,露出了異常幸福的微笑,然後笨拙地擰開了蓋子。
「啪嗒——」
終於從原主的記憶里回過神來的陸陵游,掙扎著坐起來,抬高手臂,及時打翻了這個小瓶子。
白色的藥片翻轉著,從瓶口滾出,然後落了滿地。
「我的藥——」陸母尖叫著,像一頭失去幼崽的獸,猛地撲上去,咬住了「罪魁禍首」的手。
手腕上一道結了血痂的傷口,又被毫不留情地撕扯開,在放著水的浴缸中增添了幾滴血色。
陸陵游吃痛,但還是學著記憶里的原主在陸父死後所做的那樣,用沒有被咬住的另一隻手,輕輕地覆上了她的發頂。
「媽媽,不要害怕。我是悠悠。」
被稱作是媽媽的人,終於鬆開了嘴,笑得像是一個得到安慰的迷路的孩子。
「小游。」
陸陵游把視線從自己的手腕上移開,抬起了眼睛。
是傅邱澤。
他領著一個戴眼鏡的心理醫生,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現在就可以開始了。」陸陵游對心理醫生說。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該接受心理治療的不是自己,而是曾經被困在過去,如今已經離開了的那個人。
留陸陵游和心理醫生兩個人在房間裡的傅邱澤,靠在走廊的牆上,揉捏著自己的眉心。
在調查清楚陸家的事情之後,他一直在想:之前把陸陵游拉進女裝店裡的自己,是否也算得上是……讓陸陵游在泥潭裡陷得更深的「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