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帳內一片肅靜,妘訣大氣都不敢喘,視線一直凝在馬場中,可心思卻一點沒放在洛嬋身上。
昨天她的行蹤並不難查,慕珵這個樣子,定是來興師問罪的。
該怎麼說?
手中的帕子被她攪得皺巴巴的,脊背也挺得直直的。慕珵不知道看了她多久,才按下心裡那陣莫名的心悸,問:「兔子一事,洛三姑娘該給本宮一個說法吧?」
妘訣心死地閉了閉眼,額頭上已經冒出了點細汗,支吾道:「唔,這是……不小心落在那了……」
「哦?」慕珵戲謔地眯眼:「那洛三姑娘怎麼會帶著兔子去那兒呢?」
妘訣破罐子破摔道:「原本是想給父親和哥哥的……」
「哦——」慕珵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自發地給妘訣編起理由來:「原來如此,洛三姑娘是想給兩位洛大人,結果沒有找到人,便『不小心』將獵物丟在了本宮那兒。」
妘訣不說話了,別過臉去。
慕珵摺扇掩住半邊臉,笑得眉眼彎彎,眼睛裡卻是寒光乍現:「洛三姑娘,你真是個騙人精啊。」
妘訣驀然失落下來。是啊,她一直在不停地編造謊言,騙到最後什麼好處都沒撈到,她就是個可笑的騙人精。
和慕珵共處一室如坐針氈,妘訣恨不得直接逃離此地,可不等她有所動作,簾帳外又進來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
那人與慕珵有三分相似,妘訣神情一凜,這人她認識,是慕珵的七哥,慕瑲。
慕瑲的視線在妘訣身上轉了兩圈,意味深長地笑道:「九弟,我竟不知你也有紅顏知己?」
妘訣低眉順眼地站起來給慕瑲行了一禮。
慕瑲擺擺手,直接坐到了另一邊的椅子上,他道:「你是太子的座上賓,我可受不起這禮,快坐下吧。」
妘訣一陣臉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慕珵看著也不會替她解圍的樣子,她只能尷尬地站到了一旁。
慕珵搖著扇子,神態自若地和慕瑲說起話來:「七哥今天不去狩獵嗎?」
慕瑲哈哈一笑,玩笑道:「九弟實在勇猛,七哥不敢相比,狩獵我不是對手,所以今天想找找看其他能比得過九弟的。」
慕珵倨傲地彎了彎唇角,道:「七哥儘管找吧,本宮隨時奉陪。」
兩人氣氛頃刻間劍拔弩張,慕瑲忽然笑了一聲,打破這緊張的氣氛,視線看向了妘訣,眼神輕佻道:
「洛三姑娘這頭上的珠釵不錯,不如來場馬球,賭注便是這珠釵如何?」
妘訣訝異地抬起臉看了眼慕瑲,隨即反應過來,這兩人暗自較勁,不過是拿她當個工具罷了。
兩個皇子,其中一個還是太子,卻來爭她頭上的髮釵,這叫什麼事?
傳出去還不知道要怎麼說她呢,這爭地哪裡是什麼髮釵,分明是她這個人。
妘訣感到有些難堪,希冀的目光投嚮慕珵,期盼他能拒絕。
可慕珵卻不含情緒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物件,總之沒把她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來看,妘訣心裡一涼。
果然,慕珵涼薄道:「七哥想要一根髮釵,何必要賭馬球,洛三姑娘還會捨不得嗎?」
說罷他又譏笑道:「即便洛三姑娘捨不得,洛大人也定會想辦法將這根髮釵送到七哥手上。」
慕瑲的臉色一變,眸光毒辣地和慕珵對視著。
他要「珠釵」做什麼?太常寺卿到底是個文官,手裡沒有兵權,即便他是支持自己的,但目前對自己來說還沒有太大的助力。
妘訣聽懂了他們的言外之意,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父親竟然是七皇子派的。
她相信慕珵有能力能坐穩皇位,只是不知待他登基之時,會如何處置洛家這個「亂臣賊黨」?
「九哥!」一道嬌俏的聲音由遠及近,來人小跑過來,其餘人紛紛讓道,一個粉嫩的身影就這麼撲了過來。
周圍人趕緊行李:「見過十公主。」
妘訣也跟著福身,眼睛卻凝在十公主身上。是慕青亭啊,一轉眼都這麼大了,真漂亮,是個大姑娘了。
慕青亭見慕瑲也在,便不情不願地行了個禮,還不等慕瑲說話,她便自顧地和慕珵粘糊起來。
「九哥,我想要一隻小鹿。」
慕瑲藏在袖子下的手漸漸捏緊,慕青亭一向喜歡她九哥,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頭,對別人都是愛答不理的。
慕珵捏了一小串葡萄給她,慢悠悠道:「待會兒帶你去捉。」
妘訣看著這對兄妹親密的樣子,不自覺地露出個微笑。當時她是照顧他們的婢女,青亭見不到慕珵就哭,自己便要去哄,每次都要費許多心力。
慕青亭注意到了這邊還有一個人,問道:「這位姑娘是?」
妘訣道:「臣女士太常寺卿洛雲平之女,洛嫣。」
慕青亭「咦」了一聲,道:「我只知道洛嬋,她在京中很有名,見過幾次,倒不知道洛府還有個女兒?」
妘訣道:「是,臣女是家中么女,洛嬋是姐姐。」
慕青亭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又問:「你姐姐呢?」
「姐姐正在場中打馬球呢。」
說到這個慕青亭忽然站起來跑到最前頭的看台,果然在場內奔騰的幾個人中找到了洛嬋。
洛嬋那一隊勝利在望,慕青亭大喊道:「洛嬋!贏了本宮給你賞賜,快衝!」
也不知道洛嬋聽沒聽見,但也不妨礙慕青亭給她加油打氣。
妘訣瞧著她那副興奮的樣子,露出了個會心的笑容,殊不知她的一舉一動都落進了慕珵那雙銳利的眼眸里。
場內的比賽很快就結束了,洛嬋不負眾望地獲得了勝利,並且順利拿到了彩頭金鑲玉步搖。
妘訣不太想再呆在這兒了,便嚮慕珵行禮告別,去與洛嬋會合。
妘訣離開後,慕青亭也回來了,她看著妘訣的背影若有所思,想了想,湊到慕珵的耳邊輕聲道:「九哥,你有沒有覺得洛三姑娘很熟悉?」
慕珵沒有什麼表情,臉色卻有些陰沉。
慕青亭接著說:「像妘姐姐……」
「慕青亭。」慕珵沉著聲打斷了她,周身的低氣壓幾乎讓人感到窒息。
慕青亭立刻噤聲,妘姐姐是九哥的逆鱗,誰也提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