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寧,你……」
雲帝有種想法,但沒有化為實際。
「父皇,女兒只是隨口一說,你別放在心上。」元青寧知道自己的想法對雲帝來說太有挑戰性了。
現在還不成熟,她必須得壓制住那個念頭。
雲帝卻沒有將這句話當成玩笑。
他真的思考了。
「你兄弟姐妹不多,元啟心雖善,但做事太過衝動,你二皇兄元康文不成武不就,元潤是他們之中最合適的人選。」
「但父皇覺得,他心機過於深沉,為人沒有表面那般謙和,青寧,你與他相處,還是多留點心眼。」
「若你真想這個位置,也不是不可。」
雲帝按了按龍椅,意味深長地道:「父皇願意給你,但必須是你自己親手來拿,證明你有能力,擔得起這個責任。」
砰!
元青寧重重地跪在地上,別人不知道這些話有多大的分量,她卻知道!
「父皇,女兒會證明給你看。」
雲帝道:「知道父皇為何會這般抉擇嗎?」
元青寧聲線很穩:「因為女兒是母后唯一的子嗣,你與母后伉儷情深,愛屋及烏。」
「除此之外,也是你足夠優秀,父皇願意給你這個機會。」
雲帝從地上扶起元青寧,目光顫動:「芸娘的孩子確實是最優秀的,若你是男子,父皇早就將太子之位給你了。」
「說說,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讓你突然改變了想法。」
知女莫若父,雲帝早就看穿元青寧的異樣。
「女兒看清了三皇兄人面獸心,對我好,只不過是想利用我罷了。」
雲帝拍了拍她的面頰:「帝王之家,最是薄情,你啊,日後要多學多看。」
「女兒知道。」
「……」
從承乾宮出來,元青寧眼神掃過角落,就看見不少眼線往後退開,回去稟報他們主子了。
她仿佛沒有看見,攏了攏身上的狐裘,上了步攆。
「去質館。」
南春招呼了聲,幾個小太監立即調轉方向,往皇宮最南側過去。
這裡,最為靠近太監住所,一路上的牆角還有股尿騷味。
南春受不住地用帕子遮住口鼻,正要提醒元青寧,卻發現元青寧面色不改,鎮定自若。
她立即將帕子從口鼻上拿了下來。
「落轎。」
質館,很是破舊,和太監住所只有一門之隔。
不少地方被大雪壓垮,融雪後,就順著窟窿往下滴水,冷得讓人手腳刺痛。
「裴質子,長公主殿下來了。」
嘎吱——
搖搖欲墜的木板門被小太監推開,元青寧單手一抬,示意其他人留在外面,她獨自進了屋。
南春守在門口,又將破舊吱呀作響的木門關上了。
元青寧順著小石子路走到了裡面。
屋子裡極冷,四處漏風,比太監住的地方還不如。
但收拾得很整潔,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裴詢?」
她叫了聲,沒人回應。
元青寧進了屋,她讓南秋送來的銀炭和棉被放在角落裡,裴詢並未使用。
「唔——」
突地,床榻上傳出一個聲音,元青寧看過去,就發現裴詢露出一個腦袋,臉頰緋紅。
顯然燒得神志不清了。
元青寧伸出手探額,果然滾燙。
倏地,她手指碰到了他蓋在身上的棉被,居然無比濕潤冰冷,顯然被人浸過水!
「裴詢?」
裴詢意識模糊地應了聲,沒了白日裡的冷淡疏離。
元青寧用手輕拍他的臉:「誰潑的水?」
裴詢睜開那雙染了緋色的眸子,等看清元青寧的臉頰,他僅剩的意識拉了回來。
他下床,來不及穿鞋,單膝跪地。
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
「見過殿下。」
「起來。」元青寧皺眉。
她走到旁邊,找了個歪歪扭扭的椅子坐下,看著他:「誰弄的?」
裴詢滿是嘲弄地道:「宮裡這麼多人,我只有一雙眼,看不過來。」
「那這些,為何不用?」
指的是她讓南秋送來的東西。
「我身份低微,不敢污了殿下的東西。」
還真是塊硬骨頭,難怪最後能爬到那麼高的位置。
「裴詢,本宮給你的就是你的了。」元青寧指了指銀炭和新被褥,「鋪上,燒好,你是想冷死在我們雲國皇宮麼?」
見他不動,元青寧抬起眉梢,面孔冷冷地道:「怎麼,還想本宮伺候你,為你鋪床?」
裴詢動了。
等火燒好後,他就去鋪床。
濕棉被被放到了一邊。
從始至終,兩人都不再說話,而裴詢身體的溫度似乎越來越高,他的臉頰像是煮熟了的蝦子。
元青寧在旁邊盯著看,也沒讓裴詢過來坐。
她要看看他這硬骨頭能撐多久。
但她失策了。
裴詢搖搖欲墜都沒往她這邊靠近,反而離她遠遠的,像是要與她劃清界限。
「冷。」元青寧頓了頓,「你把火盆搬過來點。」
裴詢照做,兩人距離近了些。
元青寧又道:「你就站在這別動,給本宮擋風。」
裴詢剛準備邁出去的腳步停了下來。
「你多大了?」
「十六。」
「那和本宮差不多大。」元青寧像是在說家常,「有沒有想過回青國?」
裴詢眸底閃過一絲光芒,緊接著又被沖淡:「身為質子,我就從未想過能活著回去。」
「沒志氣。」
「志氣沒用。」
在他吃不到一口飯,喝不到一口水時,他就知道骨氣、志氣毫無用處。
「可本宮不像你所言那般懦弱無用。」
元青寧像是無意間開口,說完就看向別處,任由裴詢渾身不自在。
「那是什麼?」元青寧看著角落的麻袋。
「土豆。」
「你每日就吃這些?」
裴詢眉眼落了下去:「是。」
元青寧像是來了興致:「怎麼吃,能不能讓本宮嘗嘗?」
裴詢想說她不會喜歡,可看元青寧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想到她的名聲,就忍了下去。
他洗了幾個長得好看圓潤的土豆,然後用葉子包裹,放進了火盆里。
就這麼等了不知道多久。
元青寧似乎覺得無趣,站起身走到外面。
裴詢以為沒了心血來潮,要走了,也不多問,只是眼神更加的冷了。
沒多久,元青寧重新出現在門口。
她看著裴詢道:「怎麼,你要吃獨食?」
裴詢扒拉土豆的動作一僵。
「我以為,殿下不回來了。」